这间包厢不小,能容纳十多个人。墙上不像其他地方千篇一律的仕女图和荷叶牡丹一般,仿刻了魏晋浮雕,一只同身异首的比翼鸟,色调温和。
李秋的背后是一面透明玻璃,外面的阳台上放着几颗应景的绿色盆栽,她叫不上名字。
吕欢拉开座椅的那个位置是正对着门口的主宾位,在李秋为吕欢低眉折腰的样子腹诽的时候,杨屿霖拉开她旁边的位子坐下了。
他倏尔一笑,嗓音淡淡:“都是老同学,没那些讲究。”
李秋煞有介事侧身去看他,大夏天,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面西裤皮鞋,捂汗套装。但是杨屿霖没出一点汗,面上干干爽爽,也没有任何一点仓促感。
吕欢见人已经坐下,不好再勉强,她招呼倒茶的服务员:“可以给我们上菜了。”
气氛冷凝了半分钟。
吕欢打破僵局,“老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大周六把你叫出来。”
“没事,本来也在加班,我正好借机早点逃。”
李秋听着他两一来一回的场面话,尴尬癌犯了。起身把吕欢扯过来,跟她换了个座位。
“你们坐一起聊正事,我边上待着喝茶去。”
吕欢一想她今天的主线任务,没挣扎。
李秋在她边上坐下,百无聊奈拿着白瓷茶具看上面雕的字,繁体草书,辨识难度对她来说太高。抬头正好撞上杨屿霖投射过来的目光,又深又沉,李秋心浮气躁,看不懂,只觉里面有点怨念。
他声音没刚才那么冰,问道:“你们到很久了?”
“跟你前后脚。”吕欢谄媚地笑,李秋想言明事实的话刚秃噜到嘴边,想想吕欢的苦心和这顿饭钱,忍了。
杨屿霖身子微微靠着椅背,没贴实,向右边微倾,一副认真听吕欢说话又思考的模样。
一会。
他直接切入主题,问吕欢:“你们小区有配套的幼儿园吗?”
“有啊,”吕欢说:“不过是真不行,只能帮你把孩子看住了,我听好几个邻居反应,孩子从那幼儿园出来去了小学,跟别人家孩子差一截,学校教学进度也快,根本跟不上。”
“红星也是划片的,就怕它本身配不上你的期望。”
李秋低头翻了个白眼,人找你走门路,你他妈搞劝退。
吕欢接过话头:“你说的这个我还是很放心的,要给他能弄进红星,再学不好,那我家那小子也就不是这块料,我也认命。”
两个一来一往,杨屿霖抽丝剥茧,话说得滴水不漏的同时又看似处处顾忌同学间往日情分。
吕欢有备而来,从包厢的边桌上取来提前准备好的烟酒,“我们家老张准备的,比不上你平常用度,可别嫌弃。”
杨屿霖拇指和食指卡着眼镜两边扶了下,闲雅一笑:“不要说我烟酒不沾,吕欢你这行为就是腐化基层干部。”
李秋往他方向瞅了一眼,心想:就你还需要别人腐败,“业务”环节这么熟练,指不定弄过多少吃拿卡要。
吕欢嘿嘿一笑:“哪能,这不招待老同学吗?还有李秋呢。”
她捅了下李秋胳膊,李秋看了眼吕欢拿出来的烟酒,也是下血本了。
“对,你就放心吃喝,我肯定什么都不说。”
她也跟体制内的人打过一些交道,生怕别人知道自己讲究,表现的能有多随便就有多随便。她是觉得杨屿霖在她和吕欢面前大可不必这副伪装。
吕欢扶额,真想把她塞到桌底下去,赶紧说了几句打圆场,杨屿霖低笑了声,说没事。恰好上菜的服务员进来,李秋的快言快语就这么被忽略掉了。
她正好也饿了,不再开口,充当合格的背景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