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染帝业【十七】
“好,我听你的。”我忍着热泪,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即使只有一日,能和你在一起,也是一生。”他的嗓音异常柔软,“三月是一生,一月也是一生,一日更是一生。容儿,无论多少时日,我们曾幸福地守在一起,这一生,足矣。”
我拼命地颔首,泣不成声。
他执起我的手,就像为人夫君那样亲昵道:“扶我回房,好不好?”
——
每时每刻,我们都在一起,时而在屋中各做各的事,时而在林间散步,时而坐在屋前相依偎,更多的时候,司马颖卧床歇着。
这样的日子,宁静,平淡,如小溪之水,缓缓地流淌,没有人比我们更自由自在、清心寡欲。
只是,他在夜间咳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身子越来越清瘦,他昏睡的时辰越来越长,他的精神越来越不济……我总是揪着心,害怕他睡着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每日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探探他的鼻息;然后,祈求上苍,让他明日还活着,让他活过这个冬天。
建业的冬天,只落了一场雪。
那日午时,我们正在进膳,小小的雪粒子从天而降,落地即化。不到半个时辰,小雪就变成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洁白晶莹,慢慢覆盖了大地上的一切。
“容儿,我想起了洛阳的雪。”司马颖望着外面,浑浊的眼眸忽然清亮了几许。
“洛阳的雪很大,比建业大。”
我想起,有一年,他秘密回京,我在纷飞大雪中和他相遇。俊美的容颜如雪砌,倾城的风姿无人比,令人痴迷。
他神往道:“我们坐在屋前看雪,好不好?”
但凡他有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他。我搬了两张有竹椅放在屋前,为他穿上厚厚的轻裘和大氅,扶着他坐下来,靠在墙上。他微微仰脸,望着从空中飘落的雪花,目光淡淡。
万木凋零,眼前所见皆荒芜,唯有一片片雪白落在荒凉上,掩盖了所有的痛与苦。
司马颖握着我的手,“容儿,你知道我从何时开始喜欢你吗?”
他的掌心有些凉,我包着他的手,笑问:“不是一见钟情吗?你不是说十岁那年就开始惦记我了吗?”
“傻容儿,男人的话只能信一半。”他取笑道,促狭地看我。
“那你究竟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佯装气恼地追问。
“我想想。”他望着前方,状似在苦想,“也许是你嫁给皇兄之后、我秘密回京见你的那次。”
“哦?为什么?”
“因为,我妒忌。皇兄失智呆傻,已过不惑之年,竟然娶到姿容冠绝洛阳的羊家女。”司马颖自嘲地笑起来,“我堂堂成都王,虽然不是帝君,但我手握强兵,尽心尽力地匡扶晋室,却不能娶到洛阳最美的女子为妻。可恨的是,上苍竟然让皇兄娶到了,这是何道理?”
“堂堂成都王,竟然这般小心眼。”我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心中却甜蜜。
“从那时起,我发誓,一定要赢得你的芳心,一定要娶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