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有亮光开始从远方透露出来。那是和逆世界标志性的阴森猩红所完全不同的色彩,它看上去是那样清澈,温柔,充满希望,如同雪后初晴的太阳。
它挑破了这层无比压抑的深黑,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它整个翻过来,最终展露出一个光鲜亮丽的,她非常熟悉的世界。
那是深冬季节的纽约市。
她站在满地白雪与阳光中,周围人来人往,面前是一座她很熟悉的建筑。
皇后区最大的公立医院,离森林山街道并不太远。
这时,一辆车从身后靠近过来,停在路边,走下来的两个人让贝尔纳黛特一瞬间感到无比惊喜:“彼得,梅?”
她刚想跑过去,却又很快发现不对劲。
因为不管是彼得还是梅,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似的,对于贝尔纳黛特的声音完全无动于衷,任凭她怎么喊都没有丝毫反应,只一起朝医院大门走去,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团空气。
“彼得?”她愣愣地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少年。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神情非常疲惫,眉尖微微皱着,漂亮的脸孔上面无表情,暖棕眼睛里有着明显可见的淡红血丝,看上去一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样子。
贝尔纳黛特试着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手,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缓缓收回手,呆愣在原地好一阵后,终于明白,自己现在仍旧只是以意识的形态来到了十六年后而已,并没有真正回去,所以这里既没有人能听到她,也没有人能看到她。
她是个被放逐在世界之外的幽灵。
“怎么了?彼得。”梅看着忽然停下来的少年。
“我……我不知道,但是……”彼得同样茫然地望着刚才经过的地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后颈,不明白为什么蜘蛛感应突然毫无征兆地颤动了一下。
那并不是针对危险而产生的预兆,而是一种很特别的,和昨晚那盏台灯突然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时的感受一样,清晰而柔和。
难道说,贝尔纳黛特在这里吗?
他连忙看向周围的路灯,却失望地发现灯光依旧非常稳定的亮着,并没有任何要闪动的意思。周围都是匆匆来往的陌生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报告,没有人看上去和他们认识,更没有他期待中的那个熟悉身影。
“彼得?”梅又叫了他一声,“你到底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我没事,梅姨,没什么事。”彼得边说边收回视线,伸手扶住梅,“可能是我刚才出现幻觉了,我们走吧。”
“是不是因为最近学校的事太累了,所以休息不好?”梅担忧地望着他,能看出他尽力掩饰下的疲倦神态。
其实现在已经进入寒假,理论上讲,学业的压力应该会稍微减轻些才对。但根据彼得自己的说法,他在放假前就加入了一个“很忙很忙”的科研冬令营活动,所以会经常不在家,还忙得有时连晚饭都会错过,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梅许多次都试着想和彼得谈谈,可他总是回避,还反复安慰她说自己没事,让她不要多想,就像现在一样。
“我一直休息都挺好的,别担心我,梅姨。倒是你最近一直在说心脏不舒服,我正好今天有空,陪你来检查一下。”彼得很婉转地绕过这个话题,视线低垂着,脸上的笑容虽然不至于敷衍但也没有多真诚,更像是为了让她安心所以勉强挤出来的。
这样低落又自我封闭的状态,怎么可能让她和本杰明不多想呢?
梅叹口气,握着他的手点点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