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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想起她和彼得最常去的那个附近公园,就在去电网基地的路上。
那里有一条河流,是她目前能想到唯一可以暂时摆脱这些怪物的机会,虽然很危险。
打定主意后,贝尔纳黛特绕路来到公园门口。借着对这里的熟悉与周围玫瑰色光粒带来的微弱照明,她没花多少时间便看到了那条河流,以及更远处的黑暗森林。
和印象里总是苍翠茂密的常青木不同,这里的树枝上没有一片象征生机的树叶,全都是一副已经枯死得瘦骨嶙峋的凄凉模样。过于密集的交错感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皮肤大片萎缩后裸露而出的清晰血管,看上去崎岖而诡异。
翻滚着苍白水花的河流看上去深不见底,漆黑瘆人,不带一丝温度。贝尔纳黛特不敢有任何迟疑便几步走进去,直到水流一寸寸蔓延过她的脚踝,小腿,膝盖,腰部,最后是头顶。
她屏住呼吸蜷缩在水下,却没有迎来意料之中的冰寒刺骨。这种仿佛身体失去了所有感知力的异常状态让她感到很惊讶和不解,但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么多。
她现在只专心致志数着自己潜水的秒数,接近自虐般等待着在肺部氧气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再拼命挣扎着浮上水面。
无数水花随着她的动作跳跃起来又落河里,或者滴滴答答在她身上,却仍然激不起她身体的感知力。
贝尔纳黛特费力地抓住岸边一块石头,努力将自己从河流中支撑起来,跌跌撞撞地爬上岸。视线之内已经没有那些长相可怕的怪物,她暂时安全了。
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和浑身湿透的衣服,她不明白为什么身体一点感觉都没有。
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麻木无感的皮肤让她惊愕在原地,甚至开始略带希望地祈祷着,这也许只是另一个残存在她潜意识里的不安梦境,并不是真实的。只要等太阳升起来,她醒过来,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都会结束了……
河水从她沉重湿漉的衣袖上滴落下来,碰到地上的藤蔓。黑色的植物立刻开始蠕动着朝四面八方传递信息。
贝尔纳黛特僵硬半秒,连忙爬起来朝公园出口跑去。
缠绕在地面上的藤蔓太多,她必须非常小心才能避开这些狡猾的追踪者。
一路上有惊无险,她终于离开公园来到街道上。路灯下,几辆锈迹斑斑的自行车正停在那里,似乎已经许多年没有被人动过。
来不及去考虑穿着浑身是水的衣服,以及光着脚骑车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反正她现在也没有感知觉。
贝尔纳黛特找出其中一辆没有被藤蔓完全寄生的自行车当节省时间的代步工具,随手将还在滴水的湿透长发拨到肩后,一路从公园来到将近六公里外的奥斯本电网基地。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在看到奥斯本和PIB标志的时候感到如此欣慰。
连拉闸都来不及,她直接将双脚从踏板收回,丢掉车轮还在旋转的自行车跳上地面,用尽力气朝基地内跑去。
这里的玫瑰色光粒比外面更多,每一处灯光都是一团星云。
她穿行在这些朦胧梦幻的粒子间,能听到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划一。还有守夜值班的科研人员的低低交谈声不断从自己身旁经过,飘忽模糊到难以辨认清楚话语的内容,只跟幽浮一样匆匆出现又流走。
这些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是她急于渴望想要回到的世界。
简直和她之前的梦境一模一样。
那时她就是站在空无一人的唐人街上,明明能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却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实体。
但逆世界的声音是无法传递出去的,只有灯光信号可以。
顺着电梯来到地下实验室,曾经通道打开的地方。贝尔纳黛特看到这里和其他地方一样昏暗压抑,藤蔓遍布。原本石壁上连接着另外世界的深红裂口已经被自己关上,重新恢复成黝黑冷硬的模样,半点缝隙都找不到。
看起来,两个世界间的界限并没有被再次破坏,仍旧是牢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