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她眨眨眼,仿佛刚才脸上的恍惚只是一闪而过的幻觉。
迈尔斯再次集中注意力看着她,这才忽然发现她的眼睛是一种非常薄亮清澈的冰绿色,有点像他曾经街头涂鸦时用过的一种荧光颜料,越是天光昏暗不清时越显得闪烁动人。
她的头发很黑,而且长,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不加装点地披散着,只有需要做实验室时会一丝不苟地盘起来。
如果不看她的工作头衔,迈尔斯会以为她是这里进来得最久的实验体。因为她看上去非常年轻,也就比081大不了多少的样子,过于精致漂亮的长相和气质里有种非常独特的浓郁清冷感,眼睫一垂就看上去特别不好接近。
可她看人的眼神又无比干净,也是整个实验室里唯一带着真正人情味的。
迈尔斯不好形容每当她看向自己的时候,那一抹蕴含在沉静视线之下的极淡波澜到底是什么情绪。但他能感觉到她似乎是在悲哀,为他,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和其他如果得不到回应就会生气,并且显然并没有将他的沉默反抗当做一回事的护工与研究员不同,贝尔纳黛特并不会用无视或者嘲讽来解决问题。
相反,她对于迈尔斯的抗议很包容,允许他表达自己所有不满的情绪,接受他提出“不想要”、“不喜欢”的反应,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为他调整出更好的方案。
如果遇到实在妥协不了的,她会很耐心地将情况详细告诉给迈尔斯,并答应用别的为他做交换——比如可以换来半天的相对自由,或者今天可以不用去参加学习课程,甚至给他带来一份他被告知禁止食用的甜点。
在这之前,迈尔斯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天能为了汉堡和可乐差点哭出来。
他坐在贝尔纳黛特的办公室沙发上,一口一口啃着汉堡,听着外面随时走过的研究员们的脚步声和低语,看着不远处正对着电脑认真处理工作的贝尔纳黛特,忽然感觉他们有点像共犯。
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这么好呢?
迈尔斯不太明白,甚至没发现自己对于“好”的定义都已经被实验室给严重扭曲了。但在经历了快两个星期的高压折磨,以及各种被当成物品一样来对待的痛苦经历以后,十五岁少年的心理防线早就崩塌得七七八八。
他就是能感觉到贝尔纳黛特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能从丰富的冒险游戏和电影阅历中试着找出理由:“你以前也是实验体吗?”
贝尔纳黛特从资料中抬起头,表情有点惊讶:“不,我不是。”
“哦。”迈尔斯继续低头啃汉堡,薯条上的番茄酱沾得他手上都是,“我以为你也是,所以才会和他们这么不一样。”
贝尔纳黛特对他的话感到很茫然:“什么不一样?”
迈尔斯回答了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她有些惊恐地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首先想起的竟然是,彼得以前也这么说过。
所以为什么会在一个明明毫不相关的场景里,莫名其妙忽然想起另一个人呢?
她皱皱眉,最终决定把这个古怪而无解的问题抛到一边。
第二天上午,照例是上课时间。迈尔斯特意到得很早,以为这样生物实验室里就不会有其他人,他可以独自看看生物实验室外的环境,寻找有没有机会能够逃离出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他到的时候,彼得已经在那里了。
因为有过第一次见面时差点被对方活活掐死的恐怖经历,迈尔斯对这个外表看似漂亮无害,身形纤细的少年有着很深的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直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他的确能从彼得身上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非人异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