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毕竟是乐团共同的愿望,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先来拜访看望一下,是否上台,要尊重老人的意愿。
医院里人来人往,闻着消毒水的味道,谢斯哲忽然联想到了许盈沫的病情,虽然后来医院会定期把病检报告发给他,也看得到许盈沫的身体一直在缓慢复苏,但此刻站在这里,他还是心头逐渐沉重。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愿意把自己一半生命分给她,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地看她过半辈子,也好过每天都提心吊胆,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还要起来翻一翻病例。
然而他这个太监难过,许盈沫这个皇帝却没有他那么伤感。两个人上了电梯,摄像临时关了机子,谢斯哲便过来牵住了她的手,这样能够让他安心。
电梯里人很多,看到这对漂亮的男女,以及身后跟着的摄像,以为他们是来做节目的,一时纷纷投诸了各种目光。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着:“这年头的相亲节目真是拼,都相到医院里来了。”
谢斯哲:“……”我就只是牵个手……
电梯打开,他们到了肿瘤专区,提前已经联系过医院和对方的家人,家人没说欢迎,也没说不欢迎,态度模棱两可,一个护士先给他们带路,来到了曾华庭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个多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泡面和饭菜的味道,有人靠在床头输液。两人走进去,一眼看到了窗边床头,正在做检查的老人。
他脸色消瘦灰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刚做完放疗,正晕眩着,模模糊糊看见走过来的年轻男女,也没力气看。他的女儿和许盈沫交谈了几句,俯下身:“爸,你以前那个C城民族管弦乐团,有人找过来了。”
——C城民族管弦乐团。
好像黑暗中,被注入了一缕光芒,是如此耀眼。曾华庭原本半陷入睡眠中,这道光,让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他努力撑着,掀开眼皮,望了一眼许盈沫她们……是年轻人啊。不是他们。
他有点失望,却还是点了点头,示意有什么话说。
许盈沫从包里,掏出了在单慧琳那里影印的旧照片,递到曾华庭的面前。
看着照片上的字迹,看着那些抱着乐器合影的故友……曾华庭躺在枕头上,只看了这么一眼,心情澎湃而上,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晕染了枕头。
“我们先前,联系过单慧琳……”听到这个名字,曾华庭不住地点头。
许盈沫把来意和想法讲给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些老人,她有点忐忑,也许是因为尊敬,所以才会不安。
一个完美的谢幕啊……记忆里的C城礼堂,红色的幕布,台下人的掌声……
曾华庭闭上眼睛,想了想,复又睁眼,他伸出手,摸了摸照片上一个双辫女孩儿,她抱着琵琶,巧笑嫣然,过了四十多年,再看还是一样好看。
看着照片里,他年轻时暗恋的人,曾华庭开口,声音不大,却还是稳:“她……她还在吗?”
他指的这个琵琶声部的女孩子,她倒是真的去世了,临出发前,都在当地部门查过。许盈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因为那声音里带了一丝听不出的渴望。还是谢斯哲微微叹息,替她开了口:“她前年冬天……走得很安详。”
……都已经故去了。也是,毕竟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