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刻换了一只笔,重新沾了朱砂递给花一棠。
花一棠眉眼凌厉,下笔毅然坚定,在舆图上?精细绘制出四个大小不一的赤色圆,慢慢在各点之间连线,“根据狩猎地点和抛尸地点,推算出两版凶手的安全区和舒适区,一版适用于陆地坊图,一版适用于水路图,这?与之前推断的结果大致相?同,凶手利用马车和船只作案,所以才会形成两套区域——”他笑了一下,“两层区域叠加,可大大缩小凶手居住地的范围。”
众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赤红色的狼毫笔尖缓缓在舆图上?方移动,越过层层叠叠的碳笔线,穿过赤红色的圆,最终悬停,轻轻点在了富教坊。
“凶手的家,就在此坊之中。”
*
东都十一月的晨气是湿润的,露水的气味透心凉,钻进鼻腔总想打喷嚏。清早的阳光是金黄色,一缕一缕的,透过车窗洒在花一棠的俊丽的五官上?,彷如涂了一层薄薄的蜂蜜。他倚着锦缎织花的软垫,扇端顶着额角,慵懒的衣衫随着车身?轻轻晃动,似乎睡着了,长手长脚占领了一半的车厢。
林随安、方刻、靳若抱着小叫花挤占另一半车厢,破天荒的没有人抱怨。四个人的表情皆是难以言喻。
花一棠刚刚神一般的推演操作给大家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陈宴凡的下巴就没合上?过,张淮好点,就是眼珠子掉出来了,整体看下来,居然是资历最浅的凌芝颜最镇静,大约是常常被震惊,已经习惯了,还提出了一套暗中地毯式搜查的方案——花一棠只是划出了一个坊区范围,具体的搜寻侦查工作还需要多方配合,尤其需要净门?的配合(钟雪如今下落不明,不可激怒凶手)。
卯初一刻,众人整队出发,若无意外,抵达富教坊时,正好赶上?开坊门?。按理来说,众人又?熬了一夜,本该在马车上?补个觉,可是包括方刻在内,所有人都倍儿?精神,谁也?睡不着。
方刻没有什?么表情,他一直没表情,就是盯着花一棠。小叫花团在靳若怀里,满脸崇拜瞅着,靳若的眼珠子似乎想把花一棠舔一遍。林随安表面最冷静,其实内心早已经炸了,一直循环着两个问题。
这?货真的不是穿越的吗?
这?货真的不是计算机成精转世吗?
突然,花一棠轻笑一声,睁开眼睛,捋了捋袖子,换了个姿势坐起身?,眸光流转如水,脚丫子翘得老高,“让花某猜猜,现在诸位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将扇子拢在嘴边,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啊呀,天底下居然有如此聪慧绝伦神机妙算之人,啊呀呀,世上?竟然有如此才貌双全虚怀若谷之人,啊呀呀呀,能与如此倾世的才子同行,当?真是三生有幸,十世之功德啊!”
众人:“……”
方刻:“我真想切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靳若:“大约是几坨猪脑花。”
小叫花吸溜口水,“脑花,好香。”
林随安:“……”
这?货肯定不是穿越的!她死也?不想和这?种二货成为?老乡!
花一棠完全无视众人的吐槽,十分嘚瑟摇着扇子,大清早又?潮又?冷的,也?不怕着凉,“来来来,小靳若,再复习一下。”
靳若:“不用了吧!”
花一棠:“我怕你那核桃仁脑袋记不住。”
靳若翻着白眼,硬邦邦背诵,“我们要找的人特征如下:家住富教坊,男性?,年纪在二十岁到四十岁左右,家境殷实,有船有宅有马车,有门?路能寻到海外进口的贵重香料,熟悉东都水路,大概率是商人,容貌端正和善,言谈举止有礼——喂喂喂,前面几条也?就算了,后面这?也?太扯了,你怎么知道这?凶手长什?么样,莫非也?是掐指一算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