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孤山坡之上,一袭雪衣随夜风淡荡,化作千里烟波,飘渺无际。
白玉堂盘膝静坐,仰目望星,如画眉目点耀银汉,朦如霜花,美胜琉璃。
突然,白衣轻轻一震,华美容颜上出现一丝波动。
轻灵若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人无声无息站在了自己身后。
“白兄。”
不用回头,白玉堂也知来人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定是那般沉稳中又带几分温润暖意,定是眉间又微微发紧,定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别扭猫儿脸……
白玉堂一颤长睫,声轻若雾:“展昭,你来作甚?”
展昭并未答话,而是撩袍坐在了白玉堂身侧,将擎着的酒坛放在膝边,又慢慢折起手中的地图。
眼梢一瞄那地图上鬼画符一般的字迹,白玉堂不禁唇角微勾,“是小金子告诉你我在这的?”
展昭动作一顿,点了点头。
“他还真是什么都能打听到。”白玉堂轻笑一声,眸光远眺夜空。
幕星如盖,雾风解愠,远处传来蝉鸣叶摇之音,更衬并肩而坐的二人寂静无声。
许久,白玉堂才轻叹一口气,幽幽道:“展昭,你可知这几日我心里在想什么?”
展昭仰首观星,沉默良久,才低声道:“白兄……莫不是……怕了……”
“一派胡言,白五爷怎会……”
白玉堂眸光一跳,猝然转头瞪向展昭,然后……
桃花眼赫然绷大。
映入眼帘的俊逸青年,黑眸净澈如水,就这般静静地看着自己,竟是让白玉堂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瞒白兄,展某此次……却是怕了……”
展昭声音似从万重山水外飘来,温玉容颜上浮上一抹淡淡笑意,可那笑意中透出的一丝苦楚,却如黄莲锥心,万般千种难言明。
白玉堂喉头一涩,扭头,微红桃花眼眸静静望着无尽夜空良久,才轻声道:“展昭,白玉堂叱咤江湖刀口舔血半生,纵使九死一生也从未说过一个怕字,可是这一回……”
修长手指慢慢攥紧,“是!我白玉堂怕了!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一只臭猫一较高下,我怕我再没机会去听某个只知道赚钱的小子给白玉堂编什么评书戏文!简直是可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玉堂此次竟然……怕的要死……”
“我眼睁睁看着你走火入魔,小金子命悬一线,可我自己……自己却……”
白玉堂狠狠闭眼。
“无能为力,宛若废物……”
低颤嗓音随着冉冉夜雾,飘散空中,慢慢萦绕在一蓝一白二人周身,一圈一圈,宛若涟漪。
“金虔血蛊失控之时,展某与白兄并无二致……同样无能为力……”展昭清朗嗓音响起。
白玉堂眸光微动,望向身侧蓝衣护卫。
展昭转头,望向白玉堂,温润笑意好似一抹春风轻轻拂过:“展某和白兄还真是难兄难弟。”
白玉堂眼眶一热,条件反射跳起身呛声:“谁与你这臭猫是难兄难弟,白五爷我此次不过是一时大意,下次——”
突然,白玉堂声音一滞,双眸中银光流转,喉结滚动数下,暗哑嗓音迸发而出,字字凝音:“没有下次!”
茫茫夜色中,耀目雪衣若苍云御天,锐气激荡射冷星,誓音惊四方。
展昭站在白玉堂身侧,夜风飒扬衣袂,敛消笑意,碎玉银光从瞳底点点飞起,瞬息明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