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开个玩笑。”沈寒山微笑,“芷芷不愿意就罢了。”
“还上不上马?不上,我就走了!”
“上。”沈寒山踏上马鞍脚垫,翻身上马。长衫的衣摆一晃而过绣了火炽的桃红丝线,日光下璀璨生辉,也算个明朗艳绝的郎君。
他的动作还算利索,倒不似苏芷想象中那样笨拙。
她稀得说他什么,横竖有十多句说辞来堵。
苏芷也飞身上马,护在沈寒山身后。
她执着缰绳,守着他,朝前飞奔。马蹄声留下滚滚沙尘,一路驰骋,向远方奔去。
沈寒山今日很欢喜,他同苏芷有了更亲的接触。虽说姿态不大优雅,但也算一点小进步。
他侧头窥了人一眼,马上的苏芷,明艳恣意。他盼她永远快活,永远无忧无虑。他想为她遮风挡雨,护她于羽翼之下。
不过半日路程,苏芷和沈寒山便赶到了阿武住的街巷。
他的家宅空了,家中也没有别的亲人居住,好似独身一人。
问过邻里,都说阿武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还跛脚,只能靠捕鱼为生。他样貌上不占利,家里又穷,自然连一房娘子都讨不上。
平日里大家都同他没有交际,唯一出名的一次,便是被四下探访贫困户的林州牧带累了生命,一块儿溺水身亡。
若说相熟的人,隔壁渔夫不怀好意地奸笑一声:“他有个叫“香兰”的青梅竹马,自小被老子娘卖到了妓坊里接客,同阿武好似还有来往,在他出殡那日,还登门看过他最后一面。”
渔夫笑话阿武这一生狼狈,最后记得他的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人,而是一名妓。子。
苏芷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事,只得同沈寒山辗转街坊,受人引路,去见了香兰。
农户家长大的女孩儿,没有倾城美貌,能被老鸨妈子收下接客,也不过仗着年轻。
待老了,她们的利益也就被榨干了,能如同破布一般被人抛弃。
大庆是不许买卖人口的,除非家奴自愿签下卖身契。
而香兰被“孝道”桎梏束缚,再如何不情愿,也会“自愿”。
苏芷花了一两银,包下了香兰一整日时间。
她被带到了偏房里,削瘦的脸微微垂着,颤声问:“两位想要什么样的花式?”
这句话,她说了成千上万遍,应当是信手拈来。
然而她惧怕、不甘愿,如今说起,还是语带生涩。
作者有话说:
第四十二章
香兰张嘴闭嘴就是买卖,已成了活物,不是个人了。
苏芷心中烦闷,再一看挑窗盖子漏出的一道天光。外头天井逼仄,可不就是一口棺材吗?
见两位贵人没吱声,香兰又有些惴栗。妓坊妈子千叮咛万嘱咐,要她留住客儿,出手这样阔绰的大户,总得做上几次回头生意。若她手艺不精,恐怕遭埋汰是小事,挨饿挨打才是大事。
香兰想到了那一匣子黄白之物,她分明可以逃出这龙潭虎穴,奈何她不行。香兰不敢用,她心里有愧。
思及至此,香兰再次屈服于世事,虚飘飘伏下身来,再问:“两位贵主想要什么样的花式?我、我都可做得。”
她声音虽弱,却没有委曲求全的况味,反倒是豁出命去的决绝。
沈寒山似是对香兰不感兴趣,他充耳不闻,依旧八风不动坐着,品茗坊中粗茶。喝一口,拧一回眉头,想骂,又碍于苏芷情面,不作声。
苏芷懒得同他谈茶经,她一门心思只记挂在香兰身上。
苏芷暗下逡巡了一番香兰,好半晌,她幽幽开口:“要说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是个小娘子。
香兰听声儿,莫名松了一口气。
既有女客在,总不会太折磨她。
香兰道:“贵主请慢慢讲,左右你们包了我陪客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