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垂眸,抬指抿去匕首上的血迹,淡淡道:“脏了刃。”
她蹑影追风的功夫骇人,喜枝儿明白,今日是碰上大佛,都怪她鬼迷心窍,非要招惹。
喜枝儿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无处可逃,当即软了膝骨,老老实实给苏芷磕头:“女侠,女侠饶命!”
苏芷没有折辱人的癖好,她瞥了女人一眼,问:“真正的喜枝儿,在哪?”
……
纪家冬藏粮食的地窖里,缩着一个女人。
她浑身是伤,衣衫褴褛,不知受了多少磋磨事。
光漏入一线,有人来了。
女人半点没有求生欲,反倒惶恐地往后躲避。仿佛来寻她的都是恶鬼,女人早已插翅难逃,唯有地窖能获得半点心安。
好在,是苏芷来了。
那是真正的救命英雄。
她递给喜枝儿一件外袍,供其遮蔽身体。
苏芷指了指衣角上的星星点点的落梅血迹,温声解释:“伤你的人都死了,你不必再有顾虑。只要你告诉我——所有关于纪嫣然的事,我就带你出去,好吗?你应该也想沐浴更衣,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牛乳吧?”
喜枝儿原本昏暗的双眸因苏芷的到来而有了光,她得救了。
喜枝儿忽然满腔委屈,心道:她是存了坏心想独占纪大娘子的祖宅,可她没想糟蹋屋舍,也有帮人守家作为弥补。
然而,人真的不能干一丁点坏事,否则必有报应。
她的报应来了,遇上这样一帮山匪,强占纪家,还对她动粗。
喜枝儿鼻腔发酸,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她颤巍巍扶墙,出了地窖。
月光铺满她足下的路,落脚处处都是实在的痛感,不是做梦。
真好,喜枝儿活下来了。
那一批山匪被苏芷挨个儿五花大绑关在柴房中,待之后发落。而沈寒山寻到灶房,连夜生火做饭。
冷食不好克化,昨日谁都没多吃。
沈寒山体恤苏芷伤筋动骨一回,猜她耗费了不少气力,他欲帮她进补,可不能任小娘子随性儿亏空了身子。
于是,沈寒山动了点脑筋,他在柴火堆旁边搜出几根带泥星的春笋,又寻来一条鳜鱼。不能按照女匪头子说的菜方子拿鳜鱼造假蛤蜊肉,有些许遗憾,不过才天光就吃硬饭佐鱼也未免太伤姑娘家脾胃,还是换种口味吧。
思来想去,沈寒山决定炖一锅益脾的春笋鳜鱼粥。他剥开笋皮,把春笋切断。春笋虽嫩,然笋龄越小越涩口,需沸水焯熟,才能祛除其竹腥味。
他搜罗出铁釜,往里头倒了春笋、粳米,以及水,再把鳜鱼沿骨脊剔出鱼肉下锅,一并炖煮。
熬了小半个时辰,沈寒山往里添了一勺粗盐虾酱增香,又沿锅边淋了点米酒。待酒味散尽,他舀出三碗粥放凉。
苏芷刚给喜枝儿送了沐浴的热水以及茶汤,回灶房,又见沈寒山熬了粥。
她端过一碗,道:“我给喜枝儿送去。”
沈寒山知她问话心切,倘若寻上喜枝儿闲侃,又要小半个时辰才吃粥。
苏芷不顾念身子骨,他比她心疼人。
沈寒山头一回固执地扣住人腕骨,不教她动弹:“别忙,先自个儿吃了。”
他鲜少有这样执拗的时刻,苏芷也不和他对着干。
“行,那就等等。”
两人围坐在灶膛前的两张小杌子上落座,一面烤着火,一面惬意吃粥。
这碗鳜鱼粥熬得软烂,鱼肉全融化在米汤里,瞧得人口齿生津。
苏芷吹皱稠稠的粥面,一点点送入肚里去。
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食欲,岂料粥滑入口的瞬间,苏芷还是被那股子鱼香味鲜到了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