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本不必……这样坚强的。
她把头闷在膝头,屏住了呼吸,直到口鼻发窒,险些昏厥,她才张嘴,大口大口喘息。
苏芷莫名难过,她不会哭,所以睁着眼睛掉眼泪。
纵使无人怜惜她,但她也是要脸面的。
把她蒙在鼓里,一心看她窘态。
这就是所谓的爱重与疼惜吗?
恶心。
苏芷一直活在谎言的城池中,众人皆清醒,唯有她慎重其事演戏。
很不公平。
倘若戏子太入戏,台下人是笑她痴傻癫狂,还是为她掷钱捧场呢?
真狼狈啊。
苏芷的泪珠子掉得更凶了,她难堪、无措,这么多年的委屈,在此刻尽数宣泄。
她卸下满身防备,做回娇滴滴的小娘子。她没了武臣包袱,终于可以尽情哭了。
真好笑,她连哭都这样丑陋,一点都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正因如此,她才会被人欺骗多年,无人坦诚相待她吧……她只道世事炎凉,不知人心亦如是,蛮不讲理,凛若寒霜。
……
深夜,内廷。
殿前司都指挥使范献刚下值就被内侍拦住了,来人是帝王近日重用的太监,他奉官家口谕,特请范献挪步福宁殿小叙。
在内侍眼中,官家平日安睡、用膳的寝殿夜里留臣子说贴己话,那是恩典,这份亲昵旁人求都求不来。
可见君主待范献的不同,是想重用他的。
思及至此,内侍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几乎讨好,迎他入内。
外人看不出门道,范献却心间惴惴不安,知今日难逃一劫。
有什么事不能在上值时说,非要下值寻他?
不能同外人道、也不能让僚臣发现的事,焉能有好的?
他忧心忡忡入殿,单膝跪拜的姿势极为虔诚:“臣,拜见陛下。”
陈屹同范献会面并不肃穆,他刚洗了足,由宫人捧了脚于怀,细细擦干。
待穿了新靴,陈屹起身,慢条斯理地道:“明明开了春,这几日又起霜了。好在福宁殿里都有火墙烧着,朕觉不着冷。”
他难得心情平和,同臣子絮絮叨叨扯闲篇,范献闹不明白皇帝话里的意思,只能强笑应对:“陛下龙体康健乃国之根本,冬雪春霜若是冻着您了,那才是天大罪过,寺人们合该小心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