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
沈寒山算无遗策,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太监奉旨来寻人。
苏芷回过神,忙眼神暗示裴川归府,她也几个飞燕回旋式凌步踏檐回了家宅。
果然,他们三人的进宫旨意均到了。对外宣他们三人谒见帝王,是因狐女真身一事要相商,对内……他们三人心知肚明,官家是起了疑心,故作按兵不动。
临行前,苏芷招来疾风与谢鸾,道:“往后府内的日子艰难,你二人跟着我不合适,尽早散去吧。”
她知日后满城风雨,那时再逃便来不及了。
苏芷不想牵连无辜,这是她们苏府的劫难,能保下一个是一个。
岂料疾风当即跪地,道:“苏司使不必忧心,俺早知碎云的事,也自愿刻上墨花番号,效忠于您。俺不走,俺替你护家宅!要走也是俺妹子走,俺不想她受伤,最挂念的便是她了。”
谢鸾闻言,狠狠捶了疾风一下,泪盈于睫:“你把我舍下了,叫我怎么办?!我不要!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和你共生死!”
苏芷叹息:“你们的私事,我也不好置喙。只一点,既要留府上,请护好我母亲。此恩,我日后必会报答。”
“是,苏司使请放心离开!俺当初入府就答应您要守家宅,便是豁出性命,也不会让苏夫人出事。”
“好,多谢你们。”
苏芷不敢耽搁太久,以免惹人疑心。
她理好公服后,便扶着腰刀入内。
即便是生死存亡之际,她也丝毫不慌乱,稳重如山。
苏芷忽然想起柳押班曾赞她傲如松柏,远远往她从宫道踱来,那股子意气高昂,是任谁都挪不开眼的。
何必颓靡、何必畏惧,人间至好至坏皆尝过,早不负此生。
这命,若是留不住,便拿去吧!
她既为家臣,能为沈寒山战死,也算是忠义两全、死得其所。
……
掖庭狱,乃是后宫之中的秘狱,为天子所掌,专刑宫人与内诸司罪臣。
即为,官家的家法之地。
纪嫣然双手被铁链束缚,她佝偻着背,如同蝼蚁一般蜷曲身体,低头跪拜九五之尊。
她浑身都是鞭伤,脊背的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那鞭刑似能入骨,嵌入她的背脊,疼得她嗓音都喑哑。
说来好笑。
这时,纪嫣然才觉察到皇权的危险——看似威严,其实肮脏极了。唯有和她这样的凡胎浊骨两相映衬,才能显出天家的高高在上。
所谓“为国为民”只是一句笑谈,皇权之高,不过是为了碾压百姓。
为了一己私欲,竟要碎她的筋骨……
纪嫣然在心里,哀哀地夸赞自己。
好歹她这一次不软弱,她没有向强权低头。
从前的她太卑微了,什么都不敢要,什么都不敢争。
是裴川拂去她的庸常,告诉她——“姐姐是明珠,只不过张怀书无眼,舍弃了你。如今能被我拾得,我真高兴。”
看啊,她也是有人喜欢的。
即便只是一个嘴甜的孩子,即便孩子心性总善变……
但她还是很珍惜,很欢喜。
纪嫣然也希望裴川是善变的,这样一来,过两年他能把她忘了,不再心伤。
纪嫣然垂首不语,陈屹却已没了耐心,他再次高声问:“说!告知你前朝事的人是谁?你既与裴川和沈寒山两人走得近,那前朝遗孤……定是这二人间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