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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苏芷不见沈寒山。她了解他,这厮定是为她奔走内城,寻求解救之法了。哪里还如陈风这般淡然处之。
苏芷有点厌恶陈风的假仁假义,她头一回,话里有话地道:“若是挚友,见我身陷囹圄,早已冒险说情,而不是待时而动。大殿下,你我并非过从甚密的僚友,种种言谈交际,倒更像是一场交易。”
若她为他所用,陈风便待她亲如手足;若她忤逆他,他便与她同室操戈。
苏芷无惧陈风,她已是戴罪之身,有何不敢言的?
听得这话,陈风苦笑一声:“阿芷,我知你这几日吃了苦头,心里有怨,我何尝不是焦心至斯?只是官家正在气头上,这时帮你说情,恐怕是火上浇油,罪加一等。待风头过去,我定救你于水火间,你信我。”
苏芷静默一瞬,向陈风道谢:“罪臣多谢大殿下相帮。”
“应该的。”陈风留下一个装着糕点的鎏金孔雀纹银提盒,临走前,道了句,“我待你,总与旁人不同。”
苏芷没开腔,她躬身送陈风离去。
她知道,陈风不过是怕往后上下司离了心,故而才来提前打点安抚。
也就是说,他选择了明哲保身,又怕苏芷心存芥蒂,所以提前布置了这一手。
可谓“患难见真情”,苏芷对陈风,很失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寒山那处敬了上行的奏札子恳求面圣,原以为他也会吃闭门羹,岂料官家还是给了大理寺大卿一个体面,准他入文德殿觐见君王。
沈寒山执牙牌入皇宫。
今日落雨,天阴得厉害。屋顶上琉璃瓦未有日光相照,显得瓦当间的阴翳愈发昏晦。
他在门槛前顿步,拂去一身寒气,不疾不徐进殿。
赵都知见是沈寒山来寻皇帝,心下暗喜,想来有大卿讲和,总能使官家回心转意,徇情放过苏芷。
沈寒山行过拜仪,朗声道:“臣有十万火急之事奏明陛下。”
皇帝倒是笑了:“沈大卿又有何事?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为罪臣说情讨饶来了。”
听得这话,沈寒山故作困惑状:“在臣与苏司使外出查探狐娘子真身期间,朝中哪位京官犯了错事,领了‘罪臣’的衔儿吗?这样紧要的事,臣闭目塞听,竟是不知。”
他故意将苏芷摘出“罪臣”的名头,意图将她的罪孽洗刷干净。
“沈大卿莫要同朕胡搅蛮缠,你该知道,是苏芷犯了弥天大罪。”
“这话,臣倒是不愿接了。自打臣等领皇命赴柳州满福县查探狐娘子行踪,一应行径皆奉行故事,绝无纰漏。路遇山匪作乱,祸害百姓,苏司使还挺身而出,为民除害。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善举,缘何在外受人称颂,归了京竟成阶下囚了。臣,实在费解,还请陛下解惑。”沈寒山是当真敢说,他油嘴滑舌,也就官家愿意忍受他的不着调儿。
皇帝挑眉:“你可别在朕跟前装相,谁不知道罪臣苏芷抽刀杀害朝廷命官?人都被殿前司押上京了,你倒来混淆是非,是仰仗着朕好性子,不发落你?!”
“官家乃明君,必明察秋毫,绝不会伤及无辜。”
“好一张利嘴。”
“臣也不同陛下讨俏,臣今日面圣,的确是想为苏司使说项。臣可为她作证,苏司使绝没杀害朝廷命官。”
皇帝似笑非笑地道:“你前两日告病假居府休养,并未出过京,如何能为苏芷作证?欺君罔上的罪过,可别因旧情担下了,害人害己。”
君王话音刚落,沈寒山如梦初醒。
若他执意要为苏芷作证,那他便有欺君的嫌疑。毕竟除了官家,无人知他奉皇命,同苏芷一道儿出京。而官家显然也不会在朝臣面前承认自己偏疼沈寒山,私下给他便利,允他以病假由头追随苏芷离京。
不患寡而患不均,徇私心腹,此为治国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