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远行,随侍官家出门巡狩的便是他的心腹宠臣。大皇子陈风定是榜上有名,而近日立功的苏芷和沈寒山,自然也被一并捎上。
朝臣们鼻尖子比狗还灵,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辨析个七七八八来。
某些德高望重的老臣生怕天子狩礼不带自个儿,在上朝议事前就称病卧榻,以病情规避了可能会发生的难堪事——不是天子不邀他一同前往,而是他身子骨不济,婉拒了圣恩。
这样一来,老臣的颜面保住了,墙头草似的官吏也按捺下心思,静观其变。
毕竟谁也不知,是老臣不得君心,还是天子体恤旧臣。
若老臣平日里是老当益壮的康健人,上朝进谏卖力得很,那大家伙儿心里也有一本小账目,能算得出他是真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装病,挽救老人儿尊严。
不管怎么说,沈寒山目前是朝廷第一宠臣这事儿已板上钉钉,不少京官对他趋之若鹜,意图巴结他。
因着衢州的事,苏芷作为皇城司官署的主官,虽属内廷阵营,但也可以和朝臣沈寒山多接触,两司之间的关系暧昧不少。
对此,殿前司都指挥使范献沉了脸:“呵,小人得志。”
范献麾下副指挥使石守愤愤不平:“皇城司的女人本事高啊,竟和朝前贵臣兜搭上,隐隐要压咱们三衙一头。谁知道她是用何等手段勾结的沈廷尉,啧,男人嘛,保不准就是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娘姿态。殿帅,你看咱们是不是要给沈寒山送几个美婢去?如今官家倚重他,咱们也得先下手为强。”
“当着官家的面拉拢朝官,你是有反心啊,不要命了吗?!”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凭什么皇城司就敢明面上勾搭?殿帅,若是官家宠信皇城司,咱们新仇旧账一块儿清算,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范献敲了人一记脑瓜子:“蠢东西!如今倒是知道愁了,当初还瞧不上攀交文臣,让人捷足先登了!我心里是真的恨啊,我就不该冒欺君之罪提拔你!”
外人不知石守身份,范献却门儿清。石守乃他外宅私生子,他宠爱外室,特地给石守谋了缺口,一路明里暗里打点上位的。大庆朝堂忌惮亲眷同僚,亲子靠不上,他只能另谋出处,寻了无人知身份的私生子。
范献事儿做得绝,待石守当上副指挥使,他把年老色衰的外室都弄死了,封了人的口,不然事儿闹出来,恐怕又得一阵风波。
外室本就是一心为她的宝贝儿子筹谋,如今郎君爬上高位,她该死而无憾了。
范献看石守,是越看越恨,他的确需要忠孝下属,沾亲带故才好听话,可一个傻子也容易误事。但凡石守有点苏芷的脑子,他也不至于看儿子这般碍眼。
石守被亲爹骂委屈了,嘟囔一句:“我还不是怕她报复您吗?她春风得意,咱们日子就难过了。”
范献切齿:“且等着吧,老子怎会让这个女娘好过。”
他不但不感激苏芷费心查案替殿前司解围,还记恨上苏芷那日摆架子挖苦人的仇,誓要给人一个教训。
另一边,沈寒山春风得意。
他如今能光明正大和苏芷亲近了,不怕官家猜忌。
毕竟两人领皇旨办差,连命都不要了,怎可能是奸臣。两人还同生共死过一场,刻意生分,反倒惹官家疑心。
帝王最烦群臣揣测君心。
再说了,沈寒山是寒门出身,又没寻高门大户的妻妾,和显贵氏族扯不上干系,不怕他结党营私。也许官家也有意拉拢这么一个有能耐又好操控的朝臣来充当私人细作,故而恩施雨露,默许沈寒山同皇城司走得亲近,纵容他在私兵与朝前如鱼得水,出入无间。
沈寒山聪慧,有了这一重周密考虑的加持,他有恃无恐,日常寻苏芷的次数都频繁了许多。
今日趁苏芷休沐,沈寒山特地登门找她。
他很知晓人间规矩,同一贯递了新年红封包与金锞子,买通家奴,为日后僭越小娘子之举打掩护,又上碧波院给苏母请安。
苏母喜欢温驯有礼的沈寒山,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寒山来得正好!近日春分了么,我让灶房的人置了一桌春盘出来,咱们都尝尝这春食!叶家我也递了请柬,邀他们来吃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