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一如既往明媚可喜,却让小娘子的心里灌了一壶酸梅汤似的,牙尖生涩发酸。
明明很疼吧?明明是他受了伤。
沈寒山反倒来安慰她,生怕她介怀。
这个人是傻子吗?
被骂了他笑,被打了他笑,被拒之门外他笑,被辜负好意他也笑。
沈寒山从来没有对苏芷黑过脸,也没有对她说过任意一句重话……瓷做的假人,完美无瑕至此地步。
为什么?又凭什么。
苏芷松了嘴,缄默不语。
今夜,许是有暮色遮掩,天地间没有半点可以照明的烟火,足够藏匿她那脆弱的女儿心。
苏芷闷闷道:“沈寒山,我很讨厌你笑。”
她不喜欢沈寒山的自信嘴脸,好似他一贯运筹帷幄,能掌控一切。
苏芷不想被他看透,也不愿被他揣测本心。
“但是,你从来不讨厌我。”
这是她困惑至今的问题,沈寒山故作深沉,没有回答她。
苏芷好累。
她软了手脚,一滩烂泥似的伏于沈寒山身前。
霎时间,她想起了那一夜的梦,莫名其妙,毫无理由。
苏芷记得,她于寒潭中下陷,不断下沉,坠入深渊,落入低谷。
她被冷水缠着,好累好累。
她不挣扎,放纵自个儿分崩离析。
然而,然而。
苏芷隐隐有一种预感——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沈寒山都会接住她的。他视她如珍宝,会把她置于掌中,一片片拼凑好。
他接纳所有姿态的自己,不会有任何怨言。
沈寒山熟极而流地梳理苏芷那散开的发,他想,今夜他与她该是最为亲密无间的伴侣。有夜色掩护,他能窥见她无涯的心原一隅,若是运气好,还能挤入她的心房一寸。
是他趁虚而入吗?是他太过卑鄙了吗?
怎样都好,阴谋阳谋,能成事的都是好谋。
他啊,欲得到苏芷,无所不用其极。
风声渐大,屋里又没燃炭。沈寒山怕她冷了,卷过被褥搭在小娘子肩上。
他任她趴着休憩,甘心当她暂栖的浮木。
苏芷有点倦怠,她缓缓阖上眼,感受沈寒山掌心的温热。
她居然喜欢被郎君顺毛的时刻,沈寒山的手落在她的头顶与发尾,从上至下,抚平她所有因一点风声鹤唳就绷紧起的弦儿。他在哄她放松身心,不必时刻警惕,草木皆兵。
她承他的情,背着人的时候,她也会偶尔有那么一时“疏忽”,暴露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