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来哪里搁得下脸皮去陪一个小姑娘,要是让玲珑知道他忧心她的吃食,还不得把嘴巴都笑歪了。
白梦来皱眉,煞有介事地道:“你去就行,要是我陪她瞎逛,她见我有钱,指不定怎么讹钱呢!这一两银子也不过是看她此后要辛苦做戏一场,特地给她的恩典。”
柳川想了想玲珑的性格,还真可能狠狠敲白梦来竹杠。到时候没让两人关系变好,反倒掐了个乌鸡眼似的,那就得不偿失。
柳川了然,道:“行,那我陪她出去一趟。”
柳川还没走出两步,后头又传来白梦来那一线虚无缥缈的嗓音,他道:“嗳!且等等!”
“主子还有吩咐?”柳川不解回头。
白梦来犹豫一程子,曼声开腔:“要是一两银子不够,你只管先垫上或拿我名头赊账,到时候打发堂倌来金膳斋和我拿钱便成。”
此言一出,柳川再傻也回过味来。
此前白梦来不是说,自个儿跟上玲珑出门闲逛,是怕被她杀猪一般讨钱吗?这时怎么不在意钱,反倒要让玲珑尽兴了?
可见是想陪姑娘逛街,嘴上又不厚道,倨傲着身架子,不肯放软态度呢!
柳川会意,将那银子又放回桌上,道:“属下肚子疼,得上茅房闹一闹。还是主子宅心仁厚,陪玲珑去一趟得了。”
他大步流星,刚想逃窜,踅过身来,冷不丁嘱咐一句:“正巧茅房所在处和玲珑的屋子近,我给她也打声招呼,让她来花厅等您。”
说完,他落荒而逃。
白梦来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又怎会听不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呢?这不是在……撮合他和玲珑吗?
可事情真不是柳川想的那样!
他怎么可能瞧上一个疯丫头?左不过是仅剩的良心蠢蠢欲动,让他起了怜香惜玉的心绪,要顾念对方一些细枝末节小事。
只是举手之劳,说多用心,那也是没有的。
心里这样想,身体却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白梦来想回房换一身衣衫,又怕玲珑在花厅苦苦空等,因此脚程加快,三两下便奔回了房间挑华贵的大氅,全然不顾凌波微步美姿仪。
时间紧迫,白梦来随手翻出一件绿萼梅花纹兔毛大氅,他将外衫里衣都收拾妥当后,又在腰间别上应景的绿玉挂坠以及一枚黄桂花香囊。如今隆冬天,除却梅花,花树甚少。腰间溢满温婉桂花香,倒让人觉得雅致巧妙。
他对自个儿的衣着打扮很是满意,随意挑拣了一把象牙金丝柄山水画扇后,风姿倜傥地出了门。
花厅里,果然有玲珑在张望。
见白梦来过来,玲珑脸上满是融融的笑,如沐春风。
她道:“听柳大哥说,白老板打算领我出门买吃食?”
白梦来想起这件事是自个儿提出来的,面上止不住尴尬,他含糊其辞:“算是吧。其实也是柳川一片兄长对妹妹的关爱之心,他面嫩,因此让我来做这个人情。”
“这样啊……”玲珑了然点点头,嘉许地道,“柳大哥人真好。”
白梦来呼吸一窒,他沉吟片刻,生硬地辩驳:“虽说这事儿是柳川提的,不过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真正点眼下结论的人……是我。”
“是白老板心疼我在曹府吃不饱饭吗?”
“嗯。要是你吃不饱,活干不好,那我可就亏损大发了。因此此番带你出门,也不过是想用小钱换大钱,你别太感动了。”白梦来自认这番话说得妙极,将他和玲珑的关系把控得游刃有余。他是上司,和下属可不能太亲近。偶尔给点甜头,偶尔给根棒子,一分一厘都不能差,否则倒助长她的威风,使得她吆五喝六起来。
谁知道,原本兴致勃勃的玲珑被白梦来这一盆迎头倒下的凉水泼懵了,她还以为白梦来是个善心人,如今看来,他就是赤条条的奸商,全无人情味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