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要不是这个丫头来闹事,我至于门庭冷清?”
柳川缩了缩脖颈,一时无语。他刚才说了等于没说,主子家就是想把气撒在乳臭未干的小姑娘身上。
白梦来掀了掀茶碗,屋内又是冷清了下来。
堂屋外头,黑瓦屋檐朝下漏着一条条晶莹剔透的雨丝,那雨点落到地上,砸起一朵朵水桃花,噼里啪啦,放炮仗似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白梦来微挑起眉头,看了一眼红木椅旁侧的油纸伞。
他轻咳一声,鞋尖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伞踢到柳川面前,慢条斯理地道:“去,把人轰走!我听人说,穷人死了,鬼魂执念深,怕是要缠着铺子不放,败坏我的财运。穷酸丫头还想我帮着做事,美得她!”
柳川看着那把伞出神,他接过伞往屋外跑去,嘴上嘟囔:“真要赶人,不该给扫帚吗?这不是还得赔上一把伞?”
这一次要寻人,柳川倒是知晓寻正门了。
他撑着金鱼花面的油纸伞,挪步至姑娘跟前,语重心长地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名叫玲珑吧?玲珑姑娘,你走吧,我家主子只看钱,不看人情,生平最恨穷酸人,他是不会帮你的。”
被唤作玲珑的那名姑娘抬起头,由于淋了许久的雨,她的唇色都发白。原本的柳眉朱颜,此时也少了许多精神气儿,单看面色便觉得惨兮兮的。
玲珑打着寒颤,她咬紧牙关,憋出一句:“我想见白老板,劳烦小哥通融。”
柳川见她倔强,劝也劝不动,无奈极了:“玲珑姑娘,你听我一句劝,我家主子……”
他顿了顿,悄声说:“也算是蛇蝎心肠,他必不会心软的,你还是赶紧走吧,何苦费无用功呢。”
听下属这般点评白梦来,玲珑倒是很想发笑。
还没等虚弱的玲珑牵起嘴角,一道清冽的男子嗓音便从旁侧传来:“谁说我是满腹黑水?柳川,我竟没想到你在人后这般诋毁主子,我分明是菩萨心肠……”
那声音三分慵懒七分冷情,细细品去,还带点漫不经心。
玲珑再蠢,也知晓来人是谁。
她惊讶地偏头,喜极而泣:“白老板!”
实际上,汇聚至她下颚的并不是泪水,而是源源不断的雨水。她狼狈极了,身上那件素绒粉花袄子吸了水,紧紧依附在肌肤之上,好似裹挟了一层冰。她冷得几乎昏厥,可看到白梦来的一瞬间,又喜出望外,强忍着不适,“活”了过来。
玲珑太开心了,她下意识想去拉扯白梦来的衣袖,奈何对方嫌她脏,堪堪避过了。
白梦来讥讽地道:“哪来的落水狗,胆敢碰我这上好的绸缎衣衫。”
闻言,玲珑落寞地蜷曲手指,忙收回了手,不安地低着头。
她有求于白梦来,想给他磕头:“白老板,我听闻你神通广大,可查天下事。我……我特地来求你帮忙找一个人。”
白梦来不耐烦地道:“不是和你说了吗?要是拿得出一百两,我就帮你。我是做买卖的商人,不是乐善好施的佛陀,岂会平白帮你?拿不出钱就离金膳斋远一些,净给人添麻烦。”
“求求你了……”玲珑作势想给白梦来磕头,奈何她微微低下的头,瞬间被白梦来那双竹青鞋面的皂靴给抬住了。
白梦来瞪了她一眼,道:“可使不得磕头,我受不起这一拜。本就是肉眼凡胎,还要受人叩拜与香火,那是要折寿的。小丫头别为难我,去别处玩!实在不行就去寻官家,寻我有什么用。”
玲珑落寞地道:“官家不会管的,我只能来求白老板了。”
“这我不管!”白梦来朝柳川点了点头,道,“轰走轰走,可别碍眼了!”
柳川无法,只能朝玲珑作揖道歉:“对不住了,姑娘。”
就在玲珑要被拎着后领拖走的时候,她慌忙间扯住了白梦来的衣下摆。
玲珑抬眸,哀怨地看着白梦来。她想求他,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