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沈香才开口:“您戏弄我。”
“不过实话实说。”谢青晃了晃修长指尖衔着的酒盏,笑问,“还想吃吗?”
沈香摇摇头:“不吃酒了,再吃就要闹笑话了。”
“没人敢笑话小香。”
“是呢……院子里半个外人都没有,唯有您会这样狭促。”
谢青被沈香细声细气怪罪,半点气性儿都没有,他只觉得有趣。在外人眼里,沈香是逆来顺受的家猫儿,温顺、乖巧,唯有谢青知道,她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只对亲近的人会展现出无礼的一面,他很喜欢。
他又起了作恶的心思,蓄意招惹小妻子。
于是,谢青抱起了沈香。她那样轻盈,小小一只挨靠在他的怀里,即便被他打横搂起,她也习以为常,不会受惊。
谢青很得小妻子的信赖吗?这样一想,心情着实是好。
挪了一张圈椅,谢青容她落座于膝上。
接着,谢青捻起筷子,为沈香剔螃蟹肉,喂她吃夜食。
沈香受宠若惊,仅仅一瞬的惊诧,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谢青不是一如既往将她视为孩子吗?分明在这个年纪,所有认识的官吏们都有儿女了,偏生她还一团稚嫩孩子气。
恍惚间,沈香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抬眸,再一次望向专注夹菜的漂亮郎君。
沈香歪了歪头,问了句:“您还在用那味药吗?”
避孕事的药,谢青应当一直在服用,否则房事这般频繁,她怎会一直无事?
谢青莞尔:“小香怎么问起这个?”
沈香眨眨眼,问:“您讨厌孩子吗?”
“小香喜欢吗?”
沈香仔细咂摸了一番,缓慢颔首:“喜欢。”
这句是实话,她畏惧生产时的苦难,但她没有了家人。她想有一个命脉相连的孩子,最好是融入了谢青的骨血。
这是她亲自给自己创造出的家人,她很想要。
谢青笑而不语。
明明是温馨的话题,缘何郎君不回应呢?
沈香知道谢青的,若他不高兴,他便会缄默不语。
思来想去,沈香悟了:“您害怕生出另一个怪物吗?”
谢青知道“圣子”的血脉,他不能保证生下来的孩子,会和沈香一样开朗、活泼。或许是冷血无情的小孩,体会不到沈香这个温柔母亲的爱意,甚至可能会伤害她。
谢青不会允许这样的怪物存在……他已经是个例外了。
沈香心尖子莫名抽疼一瞬,她仿佛明白了谢青的顾虑——他厌弃自己。
为何呢?夫君明明是这样好的人。
沈香仰首,捧住谢青的脸。她又细细端详夫君,入鬓的黛眉,锐利而精细;狭长的凤眸,眼尾微挑,本该寡情的面相,偏生待她既温柔又多情。在沈香心里,谢青是个极佳的夫婿,她想不出他哪一处与世人格格不入、遭人厌弃。
“可是,我很爱您。”沈香诚恳地道,“便是同您很像的孩子,我也喜欢。冷情一些又何妨呢?待人圆融,往后才要吃到大亏呢!像您这样,外人算计不着,唯有别人遭殃,多好呢?出门在外,我作为大人都能放下心来,再也不会忧心了。”
她细数谢青身上的诸多好处,郎君听得欢喜,却并未真的停了药。
他害怕沈香会如她母亲那样出事。
孩子算什么?他不想失去沈香。
只有一次,他服药时,沈香来势汹汹。
她拨雨撩云,故意拂去了药膳。浓郁的汤水渐了满身,衣襟沾上,也融入了兜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