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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见她诚惶诚恐,不忍心再苛责。
于是,他笑道:“不必,今日歇下,明日再看。”
沈香瞧见谢青脸上那熟稔的温柔笑意,心知他已没了气性。那就好,她也松懈了心神。
她本打算回府,谢青却留了她一块儿用夜食。
谢青:“空腹入睡,伤脾胃。我既揽了你来帮忙做事,总要伺候好你炊饮,小香别推辞了。”
“好,听您安排。”话都说到这份上,沈香也就不客套。
好歹是谢青的地盘,沈香不敢坏规矩。她很好奇书房里的陈设,又不敢乱摸乱碰,只得睁大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四下瞻顾。
她怯怯的样子有几分可爱,谢青笑意渐生,难得坏心眼,没有出言允她随意查看。
沈香的眸光落在谢青身后的那一尊佛像上,惊讶地问:“您还礼佛啊?”
谢青怔忪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道:“嗯,神佛慈悲,怜悯世人。”
“您这般善心肠,下官真是自愧不如。”
“呵。”他忽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短促的,挠在沈香心上。
她问了点蠢话……
现下的沈香,就好像跟着尊贵的大人入家堂,屋中俱是她没见过的新鲜事物,即便大人慈爱温柔,容她无礼,她还是蹑手蹑脚,不敢动弹。
倒不怕打砸贵物,而是怕讨了大人的嫌。
啊,是了,她希望自己,是得谢青喜爱的。
尽管这份喜欢与儿女情长无关,但她还是想搏一搏难能可贵的偏疼。所以,她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好歹不能招人嫌恶。
沈香又看了一眼,案上供着一张鹿皮弓。
她问:“您还会搭弓射箭吗?”
实难想象温文尔雅的谢青还能有遒劲拉弓的时刻。
“那是母亲留下的。”
沈香记得谢青的母亲是游牧胡人,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好似一轮金日。她的大宁语说得很好,就是人太热情,沈香回回进内宅里拜谒,总要被她团到膝上里外摸猫儿那般揉搓一阵。害得沈香小时候都不敢去谢家,生怕谢青的母亲又逮住她亲亲抱抱。
这么多年过去,沈香都快要忘记了——谢青是“中蕃通婚”诞下的孩子啊。只是他样貌一点都没有外族的血脉呈现,全然瞧不出来他的母亲的痕迹。
那弓,是遗物呀。
“对不起,我今夜总说错话。”沈香道歉。
“无碍的。”谢青一如既往宽容。
这时,小厮敲门,奉上两盏芳芷茶与几样茶点心。沈香记得芳芷茶,这是月前官家赠予谢青的贡茶,就那么寥寥几斤,他竟舍得烹了给她喝。
谢青的待客之道,礼数总这样周全,偏偏她仗着上峰的器重,口无遮拦。
她又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谢青发笑:“小香在找什么?地缝么?”
“啊?”沈香怔忪。
“我当你埋首于地砖,是想找道缝隐去。”
这一回,沈香听懂了,谢青是讲她太胆小了,一点话就要难堪,找地缝钻进去不见人。上司难得说了个笑话,他在调侃她面皮细薄。
沈香脸更烫了,支支吾吾半天,讲不出什么话。
呜——她连玩笑都不会接茬!多好的增进关系的机会啊!
谢青为她夹了一块莲子蒸糕,供她垫肚。
筷子还没放下,谢青风轻云淡地问了句:“小香同谢某独处,总这般拘束。你待我,似乎与官署内其他官人不同。特别是比部司的任郎中……唔,我倒想问,是他更讨你的欢心吗?”
“什么?”沈香的茶都要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