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
沈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小?腹,才刚吃完早膳呢,她只是嘴馋。
谢青从容不迫地拎出一?个包袱,芭蕉叶团窠纹方巾打开,露出一?个黑漆雕花攒盒。
食盒精巧,指尖一?拧便触动了关窍,七八个匣子?打开,各个隔室堆了果脯糕点,有蜜煎冬瓜、雕花糖霜橙皮、木瓜干、油桃干、乌梅糯米糕等等。
沈香随意摸了两?样果腹,一?面吃,一?面朝谢青笑?,感激夫君的体贴。
伺候好了小?妻子?,谢青唇角微扬,继续审阅他的公文。差事太多?,总要?忙里偷闲办公,连赶路途中都不能?好好休憩。
沈香垫了肚子?,见上京的马车迟迟不动,担心孙婶娘的行李没搬完,拣了个轻纱幕离遮面便下了车。
打瞌睡的石榴看到夫人,忙上前给?她搭把手。
沈香顺势把多?余的油桃干塞她手里,杏眼弯弯:“给?你的打赏。”
夫人记得她爱吃甜口啊,石榴受宠若惊,接下吃食,小?心塞嘴里抿着。
地上还有冬后积水,绣鞋底子?再高,也?会受潮。这种时候,沈香就无比想念官人们穿戴的鹿皮黑靴,好歹鞋帮子?不进水。
前头有喧哗声,沈香轻提起衣裙跑过去。
原以?为是孙晋和人发生了口角,怎料临近了才知,金垌县地方百姓浩浩荡荡,一?帮人自发来送行了。
一?看到沈香,刘大爷不和孙晋粘缠,转而把竹篮里枯草垫着的土鸡蛋塞到她怀里:“小?香娘子?,这是山里跑的鸡,生下的蛋补得很哩!孙明府不收,你收下啊?”
刘大爷怕礼物太磕碜,搓了搓手,不好多?说旁的。
沈香记得刘大爷,他的儿子?在外做船工,娶了新妇便不肯归家了,生怕还要?赡养老爹,自己少?了花销。老人家守着旧宅,平日里就帮人抬抬米袋赚几个钱补贴家用,可怜得很。前段时间大水冲垮了家,眼见着刘大爷要?无家可归,是衙役们帮他修补了家宅,还给?了赈灾的抚恤金,这才能?勉强活下来。
沈香瞧了眼鸡蛋,惊奇地道:“这蛋是您说的那只‘富贵’下的?”
那时候老人家看着建好的家宅抹眼泪,说新家住着踏实,但他相依为命的鸡却?被大水冲走了,又不是水鸭,可不得淹死了?
刘大爷一?听就笑?:“是咯!富贵儿回来啦!也?不是水鸭,咋脑壳子?啷个灵光,竟知道游水哩!”
闻言,孙晋叹气:“您自个儿平日里也?辛苦,统共就几个蛋,留着自家吃嘛!何必还巴巴的送我这儿来。”
不是嫌弃,而是担心老人家自己都不够吃。孙晋知道农家人纯善朴素,有什么?都紧着外人。他就是不想自己要?上京城的消息传开,这才悄摸定了启程的日子?。生怕大家伙儿搬空家里的吃食,执意给?他送行。
“既然是刘大爷的一?番好意,干爹您就收下吧!”沈香把鸡蛋塞到孙晋怀里,又招呼石榴,“把我车上的那个小?荷包拿来。”
“是。”
没多?久,石榴送来了荷包,沈香转交给?老人家,道:“还没和您贺节,是晚辈失了礼数。您既携礼来我这儿拜年,我也?该还礼回去。这点喜钱,您收下,讨个吉利。”
刘大爷瞧了一?眼,荷包里不少?银锞子?,他被唬了一?跳:“这……这怎么?使得嘛!”
“您不收下,这鸡蛋,我也?不好意思收啊。”
刘大爷的心意总得交出去,一?时间,他骑虎难下。
刘大爷眼眶发酸,从荷包里摸出一?枚银锞子?,其余的,还给?了沈香:“小?香娘子?,再多?的,老朽不敢拿了,这样便尽够了。咱们有来有往,可别生分哩!”
沈香收回荷包,笑?着握了下老大爷的手,道:“是了,这般才好嘛。您往后看顾好自己身子?骨,若是有什么?事儿,县衙里还有张主簿在呢!咱们官民一?体,亲如一?家人,里外都会相帮的。”
“那是呢!”刘大爷哽咽了两?声,“好官走了,老朽心里舍不得……”
这话一?出来,前来送礼的百姓们俱是沉默了,受过孙家照顾的子?民拉起衣角,纷纷抹起了眼泪花子?。
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开口——
“是啊,我们都舍不得您和孙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