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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云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默了默,而后才道:“若黑羽在,那些眼珠子它一定喜欢。”
“……”白琉璃有扶额的冲动,再照这个呆子见一个就抽一个的情况发展下去,只怕他们是找到明年都找不到一个安家的地方。
白琉璃忍住扶额的冲动,又道:“我们现在可没有白拿的银子花。”
他们得以走了这么久换了三个可以安家的地方,全是当时离开北地后冒险回了一趟溯城,他们本不该在那样处处关卡严守溯城更是官兵层层的时候回去,可是谁让这个呆子说他把银钱都放在当初她坐的那辆马车里,而她之所以要冒这个险,完全是因为呆子说他除了拿朝廷给府里发的俸银过日子之外便是用封地每年上贡的银钱过日子……
她险些忘了,他虽然能运筹帷幄,但始终是一个从来不用为没有银两而活不下去的锦衣华服公子哥,哪里知道没有钱的日子是有多可怕。
而她自己,也从没正儿八经地赚过钱,上一世的吃穿用度全是组织供应,因着她只要接下一单任务或者医好一个人,便能得到一笔巨额的报酬,从来不会为生活小事发愁,重生之后,白家虽然落魄,但仍养得起一府的下人,她这个大小姐自然想要什么便可轻易得到,更不会为油盐柴米的事情烦恼,如今——
如今是她要与一个同样没有赚钱概念的公子哥过日子,这搭配……
于是,她当时就抓好了手中那他与她合在一起只有寥寥可数的三两碎银,心一横决定冒险回一趟溯城,否则别说安家落户,饿死冻死在路上都有可能。
只是看着他们冒险拿回来的银钱只减不增,白琉璃觉得,不能再让百里云鹫再这么见了人就夜里抽木剑去抽人,撇开被衙门找上事不说,那盘铺面是银子,置办东西是银子,租宅子是银子,吃用是银子,样样都是银子,再这么折腾,他们的银子迟早被这么折腾完。
白琉璃的话让百里云鹫又默了默,而这一次居然是沉默到底了,似乎在深思什么问题,似乎又不是。
白琉璃冷了脸,狠狠瞪了百里云鹫一眼,语气不善道:“呆子,你这是想让我重操旧业,我的另一个旧业?”
就在这时,百里云鹫突然勒马,而后转过一张极其严肃的脸面对白琉璃,严肃得都让白琉璃觉得背上有些毛毛的感觉,只听百里云鹫用一副极其语重心长的口吻道:“琉璃,既然你我都已决意过平常人家的日子,为何又要再提那刀口舔血的往事,琉璃若是觉得我做了不该的事,只管斥责我就好,我改就是,我——”
“停停停!”百里云鹫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白琉璃抬手打断,皱着眉一副“大哥求你别再念了”的表情,妥协道,“别念了!像个和尚!”
不要说得好似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般,这呆子倒好,每次自己做了不该的事反倒一副我委屈或者我有理的模样来对她长篇大论,简直就是和尚,不,唐僧!
白琉璃一边说一边捂上耳朵,撩开车帘重新钻进了马车里,离和尚远点,她不想再折磨自己的耳朵,之前她为何就没发现这呆子怎么这么能说?
“和尚?”百里云鹫眉眼间似有不解,而后才恍悟,撩开身后的车帘继续道,“琉璃误会了,我这不是在念经,我只是再和琉璃说说道理而已。”
“啊啊啊啊!”白琉璃终于忍无可忍了,扑上前来抱住百里云鹫的脖子对着他的右脸吧唧一口,笑盈盈地夸赞道,“相公大人,你干得好,干得最是漂亮!下座城接着抽!”
百里云鹫脸颊上浮起了绯色的红晕,眼中却是没有羞赧之色,反倒满是满意的浅笑。
白琉璃松开百里云鹫的脖子后有些咬牙切齿地甩下车帘,百里云鹫,嘴角扬起轻松释然的弧度,一打马鞭,马蹄哒哒往南边缓缓而去,在夯土官道上留下两条长长的车辙印。
官道旁还有赶着进城的百姓在对方才自己所看到一幕摇头叹气地评论,伤风败俗,不知羞耻,世风日下啊!
------题外话------
准王妃的叫法就像准儿媳,准女婿那样的叫法,不是说云鹫是什么准王,这个很难理解?
002、安家记(二)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白琉璃喜欢的都是温暖湿润的地方,依山傍水,没有阴谋诡谲,不用勾心斗角,不用刀口舔血,只是在山水环绕中过着寻常人家的日子,这是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向往。
在百里云鹫夜里第六次用木剑把那些找了白琉璃茬儿或者用出言调戏了白琉璃的人抽了后,白琉璃要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安家的想法便破灭了,因为百里云鹫做了一条总结:依山傍水这些城镇的百姓不论男女皆待我的琉璃不好,地方必须换!
白琉璃虽然无奈,心下却是暖暖的,便再也不管到底去哪个地方安家了,任百里云鹫决定去哪儿就去哪儿,百里云鹫对于白琉璃的这个决定甚是开心,驾着马车带着白琉璃几乎把整个曜月都绕了一圈,行程悠闲,仿佛他们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也不是寻找安家落户之处的人,而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小姐,悠闲得有时让白琉璃都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倘若没有百里云鹫那每月必毒发的言灵毒咒的话。
然,尽管如此,百里云鹫仍是没有将马车真正停下的打算,与白琉璃看了盛夏时节苍国的海,寒秋时节北岭漫山的红枫,深冬时节极北之地的雪原,暖春时节烈国遍地妍艳的桃花,一齐品了苍国的梅子酒,看了北岭的皮影戏,泡了极北之地的顶上温池,吃了烈国的百花酥。
山山水水,春夏秋冬,百里云鹫虽然从来都没有说,但是白琉璃知,他只是想带她看一遍曜月的景,当做她嫁给他后送给她的第一份礼,身为人妻,除了欣然接受,她已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该表达什么。
直到来年深秋,他们几乎看遍了除泽国以外曜月的景色,百里云鹫第二十二次受还未能除尽的言灵毒咒的折磨,白琉璃才抱着他将脸埋在他心口有些哽咽地说“百里云鹫,我们找个家吧,我们回家吧”,百里云鹫才笑着点头,说“好”。
尽管泽国早已不是他们该归去的地方,但是百里云鹫似乎仍是爱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家,终还是驾着马车驶进了泽国地界,往它的东南方向而去。
尽管白琉璃没有对百里云鹫说过她喜欢山水环绕的地方,然百里云鹫却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所选地方都是有山有水,最终他在泽国东南边陲一个名为柳城的小镇真正停下了马车,不再走了。
柳城位于泽国东南边陲,再往南便是苍国国界,靠山临水,完全称不上富庶,却是一派祥和。
皆说边陲百姓野蛮,但柳城百姓却不然,虽没有溯城的知节懂礼,也没有拂风城的玲珑风情,他们大胆实在,热情好客,所谓的“野蛮”,不过是不拘小节,没有腹地富庶城池那般的处处事事死守礼节,进而形就了他们大胆实在的生活风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