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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雪定定看着烛渊,似等待他没有说完话。
“譬如说,你我都意那个人。”烛渊说完,连着头部将整个人都浸入了水中,只余长长白发水面上飘散,红雪立刻爬到了木桶边沿上,跳回了那叠得整齐衣裳上。
楼上,龙誉早已将晚饭准备好却迟迟不见烛渊上来,正要下楼去叫,烛渊便出现了门外栏杆前,龙誉见到烛渊时心蓦地咯噔一跳,有一瞬间怔愣,只因为她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以前,他们初次相遇时那个冷冰冰他。
剑眉凤眸,薄唇挺鼻,紫色对襟上衣,衣摆缀银铃,大裤脚长裤,缠绑腿未套鞋,已然是他大祭司装扮,除了那本该如瀑满头青丝变得如被月光染透霜雪与当初不一样之外,他模样没有丝毫改变,不管再过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他模样都不会有丝毫改变,想到此,龙誉心又生生揪疼。
生而不老,这本该是人人艳羡事情,可龙誉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因为这不是他所想要,因为这是他所有苦难印证,如何能让她觉得这是好事,她眼里,这是天底下残忍让她痛心事。
烛渊发梢上还滴答滴答落着水珠,看着那他胸前衣衫上晕开水渍,龙誉从怔愣中回过神,忙跑到屋中拿来干棉帕裹住烛渊湿发,按着他双肩让他凳子上坐好,不无心疼道:“阿哥,不是说了不要让头发湿着吗,你怎么就是不记着?”
“呵呵,不是有阿妹么?”烛渊无赖一笑,将手肘抵到了面上桌面上,撑着额头,一副享受着龙誉伺候他模样。
龙誉没有和他拌嘴,只动作轻柔地用棉帕将烛渊湿发擦干,再取下头上小银梳替他将长发梳顺,后才将桌上准备好饭菜移到他面前,“阿哥,你是不是饿死了?吃吧,我吃过了,要赶些东西,就不陪阿哥吃了。”
龙誉将小银梳头上簪好,看到烛渊捏起一个米团子放到嘴里,她才转身走进屋里,待烛渊吃饱喝足,龙誉还没有忙完她那所谓事,烛渊便起身到里屋去找她。
只见龙誉坐窗边,借着尚算亮堂霞光缝一只厚底黑面鞋,或许是因为她太紧张急切,又或是因为鞋底纳得太厚使得她穿针过来时候不注意,那粗大长针便扎到了她指头上,一颗圆滚滚血珠瞬间冒上她指头,越聚越大,龙誉想也没想便将被扎破手指放到嘴里吮着,由于太过专注,她没有注意到烛渊已经站了她身后,看她一针一线将手上鞋子缝好,后举起对着窗外日光笑得满意,正起身欲拿到屋外给烛渊试试,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她身后,立刻将他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则拿着鞋蹦到了他面前,蹲下了身,将手中刚缝好鞋推到了他脚跟前。
“阿哥,我自己亲手做,你穿上试试呗!”龙誉说着,也不等烛渊抬脚便径自把他脚抬了起来,拍掉他脚底上灰泥,将她亲手为他缝制鞋套到了他脚上,大小正好,龙誉笑得眼眯眯问烛渊,“阿哥觉得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嘿嘿,阿哥站起来走着试试还合不合脚舒不舒服?”
烛渊看着自己脚上崭一双鞋,慢慢站起身,屋子里踱了几步,鞋底很厚实,踩着很舒服,虽然鞋面有些窄还有些顶脚,可他觉得已经很好了。
“好看,很合脚,也很舒服。”烛渊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真?”龙誉有些不相信,因为她看着鞋面觉得他站起来后似乎有些顶脚,“不行,阿哥你脱下来我看看。”
“真,很好,我很喜欢。”烛渊有些反常地将龙誉拉到怀里,轻轻搂着,有些别扭地小声道,“只要是阿妹做给我,我都喜欢。”
龙誉愣了愣,眨眨眼,笑得甜甜地将烛渊腰身紧紧抱住,将脸埋进了他怀里,将声音压得有些沉闷,“阿哥,要走了吗?”
“阿妹若是不想走,我们可以一直留这里,这里挺好,山好水好人也挺好,老了还适合养老送终。”烛渊浅笑,轻轻抚着龙誉背上长发。
龙誉将双手紧紧抠烛渊背上,有些颤抖,竟是不知如何启齿,“阿哥,我……”
她也想一辈子留这儿,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可是——
“阿妹心早已经不这儿了,人留这儿有何用?”烛渊声音淡淡,带着些凉意,但多是柔和之意,“阿妹命定里是为苗疆而生,阿妹心没有一刻不牵挂着苗疆,苗疆苦,阿妹忧,苗疆乐,阿妹喜,这片几乎与苗疆完全隔绝深山,注定不是阿妹能停留地方。”
“我喜欢正是为了心中大义可以不顾一切阿妹,这是我永远不可能拥有东西,我不想让我阿妹呆这深山里失去原本自我,那样便不是我初喜欢阿妹。”烛渊温和声音仿佛有一股蛊惑力量,“去吧阿妹,不必因我而改变自己什么。”
她是他生命里阳光,温暖而热烈,不只是因为她爱他,是因为她身上有着他曾经所向往所羡慕东西,他已是深陷黑暗之人,不想把她身上这些美好东西也一并毁了,她爱他,就够了。
“阿哥,我不会卜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为苗疆而生。”龙誉抬起头,目光沉而坚定地看着烛渊,字字铿锵无豫,“但是我知道,我为阿哥而生。”
烛渊震撼,身体陡然僵持,良久,将龙誉紧紧搂进了怀里。
他知道,她用生命疼他爱他,她远比他敢面对一切。
良久,烛渊才松开龙誉,将手里拿着几只银制月饰物以及束发带放到了她手中,凳子上坐下身,“阿妹为我戴上吧。”
龙誉点了点头,先拿起一缕他发际线旁长发,细心地编了一个小辫,再依此他头上一共编了四根如此小辫,与他所有发丝一齐头顶用暗紫色束发带高高绾系好,将其中一只足有巴掌大叠层银制月侧扣到紧束着长发发带上,再将稍小一只镂空银月倒扣到了他发际线两侧,正正好擦着他剑眉垂他额前,后拿起两只同样为月银耳环替他戴到了耳垂上,如此一来,那个二十年来从未走出过蚩尤神殿大祭司形象又活脱脱地出现了龙誉眼前。
龙誉由烛渊身后搂住了他脖子,有些难过道:“阿哥,你这样打扮,让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也让她觉得心疼,她不想他再回到蚩尤神殿,不想他再回到那个有些他所有悲伤回忆地方。
“要我与阿妹离得近,那就要看阿妹如何做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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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阿妹不会的东西,我来补
酉时过半,烛渊与龙誉一齐出现了村外山口。
一架四面垂黑帐歩辇,歩辇四角分别单膝跪着一名壮硕青年,还有一名身穿右衽短衣,百褶短裙年轻女子跪歩辇前,正神情谦卑地掀开垂歩辇上纱帐,龙誉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一年多以前那一天,她与阿娘所住吊脚楼前,也是这样一模一样情景。
“属下见过大人,恭迎大人回圣山。”连同布诺内,声音低沉却恭谨,烛渊未言一语,只微微弯下身子坐上了歩辇,年轻女子将手中纱帐放下,四名青便年稳稳当当地将歩辇抬过肩,只闻步辇中烛渊淡淡道一声“走吧”,四名青年便脚步稳健地往外山口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