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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誉艰难地蠕了蠕苍白唇,双肩颤得厉害,却抖不出一句话来。
“阿妹想说没想到这一天会是这种模样对不对?没想到后果会是这么惨烈对不对?”烛渊云淡风轻声音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朦胧,却已够龙誉听得清楚明白,“阿妹终究是太年轻,或者说阿妹心思终究练不成细致,不过——”
“我不是和阿妹一起从安平出来了么?这么垂头丧气阿妹我可不待见。”从蓑衣斗笠上淌下水珠滴到脚边水滩中,溅了烛渊脚上那双龙誉为他纳鞋满是泥点子,烛渊自蓑衣后向龙誉伸出了自己左手,“再说了,苗疆又不是到无可挽救地步,阿妹用得着这样么?”
龙誉昂头看烛渊,看他带着薄凉笑意墨色双眼,“阿哥早就料到苗疆会如此对不对?”
“呵呵,阿妹你觉得呢?”烛渊浅浅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龙誉问题,“我说过我是自私,我想到只有自己而已,只有相应代价才能让阿妹真正成长,我也说过,我想要不是一个弱小阿妹,而且日后若是没了我,阿妹自己该怎么办?”
龙誉心蓦地一颤,握住了烛渊被雨水湿透得加冰冷手,烛渊仍浅笑,“阿妹,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它不发生它便不会发生,同样,有些事情也并不会因为你不去做而不发生,命定里事情我们谁也无法改变,我们无法改变命运,可我们却有权利改变自己,阿妹不是想与我并肩而立么?既然决定从安平走出来,阿妹要这儿折了双腿么?”
“不。”龙誉握紧烛渊手,咬着下唇站起身,“我会一直站着,我爱苗疆,我要守护苗疆,一直一直,可是阿哥,我需要你我身边。”
“呵……”烛渊淡淡柔柔一笑,“阿妹不会,我来教会阿妹,像安平阿妹教我一样,阿妹永远满不了学不会东西,我来补,我死之前我会一直阿妹身边,因为——”
龙誉忽然踮脚吻住了烛渊唇,将他话吻嘴里,而后隔着湿淋淋蓑衣搂着他,安心满足道:“阿哥,不用说,我知道。”
因为,他们早已是一体,会一直一直,陪对方身边。
不远处四位立步辇旁青年和侍女看到这一幕,均垂下了眼睑,让人看不出他们心中所想,布诺眼神虽冷,却无一丝震惊。
“走吧,布诺会告诉你苗疆如今势况,然后阿妹再来告诉我你要如何拯救你心爱苗疆。”烛渊离开龙誉拥抱,转身之时眸中已无一丝温柔之色,脸上始终挂着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浅浅笑意,“还有,阿妹好连回到圣山后如何面对所有人也一并想好了,我想没有人会欢喜一个拐走他们大祭司人继续做他们圣蝎使,而你与我之间羁绊,一开始就注定不被圣山允许,不会被教众接受认可。”
龙誉看一眼身边尸人,再看烛渊背影,咬牙握拳,一副无所畏惧之态,烛渊微微垂下了眼睑,他必须让她足够坚决无情,才能担得起她想担重任,否则她只会被命运齿轮压得粉身碎骨。
龙誉让自己量冷静地听布诺神色冷沉地讲述苗疆这半年来情况。
战后之乱与春日时节反常暴雨本就让百姓陷入慌乱,加之百姓所期待圣山大祭司没有如他们所望坐上苗王之位使得百姓变得惶恐,于是堵到圣山山脚拜请大祭司下山入王都承王位苗民愈来愈多,圣山众人一心致力于战后与泥流善后,才刚刚让百姓稍稍安下心来,他们所担心中原人会趁乱而来之事果然发生了,虽只是死不服输少数都护军,本就精疲力教徒以及王军还能勉强抵挡,偏中原武林之争蔓延到了苗疆,使得幽潭草泽之防与王都北边防城岌岌可危,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此之时,失了蛊王控制尸人开始暴走,既寻不到制造出他们主人沙耶娜临死前所灌输给他们意志要杀目标,又没有眠蛊压制,开始疯狂地残杀百姓,昔日弟兄变身杀人狂魔,纵是教徒狠下心来想杀却已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苗疆一天天鲜血积流。
“腹背受敌,已远远超出了大人留给我与曳苍铜管中对将要发生之事假想与应对之法,人人皆盼能救苗疆于水火大人能出现,再一次拯救苗疆,所以我才不得不违背大人之命,提前让圣蝎带我找到安平。”雨势渐渐小了,龙誉身子早已湿透,布诺声音一声比一声冷,像是看罪人一般眼神看龙誉,“所以圣蝎使你说,苗疆如今势况,是不是你一手造下罪孽?”
“我会赎罪,我会赎下我所犯下罪孽。”龙誉紧紧咬着自己泛白下唇,“我会还大伙一个安定苗疆,我会把一切毁坏苗疆安宁杂碎除掉,就算拼上性命我也会把安宁还给苗疆!”
布诺定定看着龙誉,似乎要把她面上果敢与决绝看出一丝裂痕来,可他看到只是一个愿意拿一切乃至生命来守护苗疆姑娘,勇敢胆气竟是不输于男儿。
“呵呵……”突然,他们前方步辇内传来烛渊低低浅笑声,“阿妹,一切不是你有蛮力有胆气就可以解决就可以成功,要知道,有些时候,只有勇敢可救不了任何人。”
烛渊笑声让龙誉紧紧抿起了唇,他说得对,她自己也知道,她缺正是缜密心思与对事情后果所有假想,也正因为如此,才会害得苗疆变成如今模样。
“来吧,阿妹,走到我身边来,告诉我接下来你想怎么办,你要怎么做?”步辇移动速度放缓,侍女退到布诺身后,龙誉走上前,走步辇旁,烛渊微微掀帘,一副好整以暇模样看着龙誉。
烛渊那仿佛与生俱来凌厉之气一瞬间让龙誉觉得面前他不是平日里那个与她有说有笑人,而是一个只手就可掌控苗疆命运尊神,足以让每一个苗民都心甘情愿地匍匐他脚下,包括她。
“以尸人之力对抗中原杂碎。”龙誉盯着烛渊眼眸,一字一句咬得极为清晰,眼神凌厉如刃,可见她对中原人恨之入骨。
“然后?”烛渊等待龙誉接下来话。
“然后——”龙誉将下唇咬得紧紧,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显得异常吃力道,“取尸人之心,毁其心,焚其身。”
尸人本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也只有这样,才能还苗疆真正安宁。
“阿妹终于是学会真正狠心,学会真正地抛开那只会祸害心善。”烛渊满意地扬了扬嘴角,“那么,取尸人之心,毁其心,焚其身事就交给阿妹去做了,不过此之前,必须先让我做一件事情。”
“阿哥要做什么事情?”龙誉不解。
“阿妹来,把头靠过来一些。”龙誉依言往烛渊靠近一些,烛渊抬起双手遮住了龙誉双耳,龙誉不解眼神顿时变得惊讶,与此同时眉心紧拧,心也揪紧,烛渊凉淡声音透过他指缝传进她耳朵里,“阿妹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银指环嗡鸣,好似那张开大口饕餮歇斯底里地嘶吼一般,令人心惊,令她心痛,不由抬起双手轻罩到了烛渊手背上。
“听到它们悲鸣对不对?它们饿了,渴望鲜血了。”烛渊眸中浅笑变得有些黯淡,“否则,它们就要喝我血了,若是把我血给它们喝光了,我还怎么陪阿妹呢?所以,这一次,我前,若是阿妹觉得我杀不干净话,阿妹再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