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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许久没有体味过苍莽山林间奔跑味道,也许久没有体味过江湖儿女意恩仇滋味,从她决定将自己与苗疆命运绑缚一起时,她就已放弃了自己曾经拥有所有,而她也早已过了那个可以肆无忌惮年纪,她要担起责任很重,由不得她半点玩笑,必须事事都深思熟虑谨慎小心,她不想再看到因她粗心而发生悲剧。
如今她是苗疆王,她要撑起苗疆整片天宇,不过她不会害怕不会退缩,因为有她爱阿哥一直陪她身边,一齐进退。
黑泥听到龙誉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站起身后看了一眼苍山方向,龙誉即刻会意,点头微微笑了,“千夫长是就要回到苍山去了吗?那便随千夫长去了。”
黑泥向龙誉微微躬身,离开了。
龙誉也抬眸望向云雾缭绕葱绿深处,那是苍山,是苗疆隐秘军营所,而之所以会选择苍山那样一个从前鲜少有人踏足山谷,是因为唐军苗疆存,大唐想要苗疆完全成为一只不懂反抗瘟鸡,便绝不允许苗王都征兵,而苗疆若不想中原未来不可预知战事中覆灭,就必须征兵,没有独属于自己军兵,即便土地再富饶,战火一旦烧起,一切都会瞬间变为焦土。
所以,既要征兵又要避开唐军眼线,只能偷偷悄悄地隐蔽进行,或许苗疆众人应该庆幸中原是将苗疆视作踩脚下蝼蚁,根本不会料到已经奄奄一息苗疆还会他们眼皮底下秘密征兵,枉论会想到苗疆不仅征了兵,还建了军营练了兵,那些驻留苗疆唐军,见到苗疆放下武器走入田地劳作一派全然无力反抗中原事实后,便过起了沉湎声色日子。
而明日,又到了苍山一月一次检兵日。
龙誉站兵器库前看着黑泥背影完全走出视线后,才握住铜管转身走向王都地界内松林苍茫之处,那里,有古老巫神殿,有她爱人。
自三年前来到王都,烛渊非但没有住进殿宇之中,是连王都宫殿都未曾踏进过一步,自来到王都那日起,他便自然而然地住进了独空曾经居住过巫神殿,龙誉知道他心中对王都始终有放不下解不开梗,便没有强求他和她一同住进宫殿,不过还是时常瞪着烛渊抱怨,说没见过谁人家夫妻俩是过这种日子,烛渊则笑着说参军打仗家都是这么过,龙誉则是愤懑得很想掐死他。
人人都知巫神殿里巫师大人与他们王上是爱人是夫妇,并没有如圣山教徒不可接受与冷眼,毕竟苗疆从没有过规定说大巫师不能婚嫁,又或许是苗疆众人都知道龙誉曾经为了苗疆痛失爱人之事,不管如今这个巫神殿里大巫师是否是她死而复生爱人,都不会有人有何不满怨言,毕竟众人皆知,他们如今苗王短短几年间为苗疆付出了很多,他们没有任何人能剥夺她拥有自己幸福权利。
只是没有人知为何苗王夫妇俩要分住,也鲜少有人见到那位大巫师,只知他有着如苗疆曾经恩人圣山烛渊大祭司一般白发,抑或说是如苗疆巫神一般白发,无形中替他披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加尊敬薄纱,将他同龙誉一起奉为苗疆拯救之神,因为苗疆,巫师是比任何人都要值得尊敬存,他们是联通人世与巫神桥梁,只有通过巫师,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才能把祈愿传达给巫神,也只有通过巫师,他们才能知道神明给他们旨意。
所以,巫师是神圣不可侵犯,王都巫神殿大巫师与圣山大巫师,则就是人上人,即便身居神殿而不出,也深受着苗疆所有人尊拜。
有时龙誉会忍不住感慨,不过是将蚩尤神殿和巫神殿里两个人交换给位而已,都能给大伙传得神乎其神,不过也好,至少让大伙安了心。
其实圣山烛渊眼里可有可无,而他们三年前之所以费心思找到独空,是因为龙誉舍不得就这么将已有数百年之久圣山五毒圣教舍弃,毕竟除了王都之外,圣山就是整个苗疆支柱,而且中原武林视五毒圣教为眼中钉,恨不得处之而后,无论如何也不能遂了中原武林意,故而圣山不能毁。
而没了圣使没了大祭司又没了教主圣山只会支离破碎,找到独空,是因为放眼整个苗疆,再无人比他有资格坐上蚩尤神殿大祭司之位,大祭司是圣山主心骨,只要有大祭司,圣山绝不会亡,且有布诺与曳苍,圣山很就能找到圣使,圣山与王都,必须同,这是龙誉心中所期望,烛渊帮她做到了。
就像她所说,她做他左臂左手,他做她脑子,嗯,互补。
烛渊喜静,所以巫神殿外连守卫士兵也没有,不过每天都会有侍女来打扫与送膳食,而龙誉自信没人能伤得了他,便也没有违他意强行指派守卫。
龙誉来到巫神殿时,烛渊正坐神殿旁松林舞剑,那可谓飒爽英姿,飞扬月白长发,完美剑法,随着他每一个动作而生发清脆银铃声,悦耳动听,恍如曲子,即便龙誉见过他千千万万次,却还是看得失了神。
剑眉黑瞳,挺鼻薄唇,白面尖颚,及腰长发,月银饰,关于烛渊一切,都与龙誉初见他时候模样几乎没有丁点改变,除了长发与眉毛色泽,他依旧如二十一二年岁般年轻男子模样,不见丝毫老去之态,只有龙誉知道,他身体已远远比不上青壮男儿,他生命,一点点流逝。
只见烛渊手中软剑银光陡闪,他周身顶头处洒下一片细碎松针雨,就龙誉看得怔怔出神时,烛渊蓦地将软剑扔到了地上。
“中原玩意就是硌手。”烛渊看了一眼被他扔地上还晃动了三两下软剑,才微微侧头看向失神龙誉,浅浅笑了,“阿妹这是看我飒爽英姿看出神了么?如何,你男人够不够魅力?”
“我看得出神是想阿哥老腰会不会突然闪了。”龙誉笑吟吟地走向烛渊,将地上软剑捡起,而后手一扬,只听“叮”一声响,软剑钉到了一旁松树干上,而后拉住了烛渊左手,赞同地点点头道,“中原玩意不玩也罢,不过倒没想到阿哥也会耍剑。”
“打发时间而已。”烛渊浅浅笑着,抬起右手,以中指和食指夹起了龙誉塞衣襟中铜管,眼角笑意深了一分,“哟?阿妹这是又带了什么好事来告诉我?”
龙誉先替烛渊将铜管内牛皮纸取出,打开后放到他手心里,而后挽住了他胳膊,将他往巫神殿方向拖着走,一边走一边笑道:“阿哥自己看了就知道是什么好事了,还要问阿哥看法呢。”
“吐蕃……想要与大唐抢城池土地……么?”烛渊将牛皮纸上内容看罢,悠悠缓缓地念道,“对我们来说,确是好事,至于阿妹想如何利用这桩好事,和以往一样,想好了再来跟我商讨。”
烛渊将牛皮纸扔回龙誉手中,慵懒地伸了伸胳膊,轻淡道:“此事慢慢想,急不得,也正好我今日心情挺好,不想思量这种烦人事情,阿妹想些有趣事情来让我玩玩。”
来到王都后烛渊,每日都过着闲暇惬意日子,留龙誉一人处理朝务,他相信她如今能力,没有什么大事情需要他操心,他倒从没有过过这种称得上惬意日子,有时会百无聊赖得难耐,每每这时他都会自嘲,没曾想他这一生也会有百无聊赖日子,真真是觉得有些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