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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烛渊衣角处的银铃在夜风中轻摇,发出清浅的叮铃声,却又很快被阵阵松涛湮没。
只见他右手执一火把,赤着只缠了绑腿的脚踩踏着一地枯枝慢慢往黑暗的深处走,火光在夜风中猛烈摇动,似灭未灭,将烛渊阴冷的脸膛映照得如同暗夜的鬼魅般。
在松海的最深处,若是在松涛阵阵中竖耳细听,似乎能听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烛渊便举着火把慢慢走近这松海深处,在这似乎有喘息声的区域内停下了脚步。
风声,松涛之声,银铃声,轻微得几不可闻的喘息声,所有的声音终凝聚成烛渊嘴边轻轻的笑声,“呵呵,王子殿下,可还觉得舒服么?”
火光抖动所能映照的最边沿处,四根根荆棘拧成的如小儿手臂一般粗的粗编搅扭之处,捆绑着一名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男子的四肢,竟生生将男子垂挂在离地一尺的半空之中。
只见男子四肢被荆条捆绑着如大字一般分别往四个方向拉扯着,随着烛渊的慢慢靠近,在抖动的火光之中,能清楚地看到男子褴褛的白色衣衫下似被毒蛇虫蚁啃咬过的细小伤痕,手腕与脚腕处被荆条磨伤并刺入骨肉的血肉模糊,以及小腿肚上如蛇般蜿蜒的干涸血迹,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男子遭受过非人般的折磨,若非他仍然起伏的胸膛和鼻底粗重的喘息声,必让人以为这不过是死尸一具。
烛渊走到男子面前,右手微微往下一甩,手中的火把便稳稳当当地扎立在土地之中。
男子在听到烛渊的声音时,十指微微动了动,而后艰难地慢慢抬头,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烛渊,并未惊讶惊讶畏惧,反是微微扬起了嘴角,先是吐出一口鲜血,才虚弱地冷笑道:“舒服,得很……”
而那散乱头发后的脸孔,竟是南诏的二王子,诚节!
“是么?”烛渊也是浅浅扬着嘴角,“那我是不是该让二王子殿下尝尝更舒服的?”
烛渊的话音刚落,只见他微微勾起右手五指,诚节的头立刻像被什么勾住了一般被迫上扬,脖子拉长得近乎要崩断,与此同时,那捆绑着他四肢的荆条像是有人在另一头拉拽着一般,将他整个人极力地往外撕扯,使得他的脸因这折磨的疼痛而扭曲在一起。
“一直想亲眼看看五马分尸这个古时就有的极刑是个什么模样,看来今夜我能看到了。”烛渊浅笑着弯动着食指,诚节被拉长的脖子上立刻显出条条血痕,“虽然现在没有五匹马,但是我相信我五指的力道定然不比五匹马的力道差,怎么样,二王子殿下,要试试么?”
诚节被折磨得痛苦,却仍在不屈不挠地冷笑,“想来,定是那……那个女人,醒了,大祭司,才,才有如此兴致,同,我玩耍,呵,呵呵……”
“是呢,二王子殿下说得没有错,我的阿妹确实醒了,否则我还真没有此等闲情逸致来陪二王子殿下玩耍。”听闻诚节的话,烛渊不怒反笑,与此同时垂下了右手,诚节那被绷紧得感觉整个人要被撕裂了的四肢又立刻彰显出无力,只听烛渊浅笑,“二王子这是在激我杀你么,那么我便偏不遂二王子殿下的意。”
诚节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芒,瞬间冷冷笑出声,“呵,呵呵……”
“我就是要二王子殿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烛渊用拇指摩挲着其余手指上的银指环,浅笑吟吟,“谁叫二王子殿下长了够胆,竟敢一而再地想要伤我的阿妹呢?”
烛渊像说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一般,浅笑而言,忽然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啧啧,我想我明白了,二王子殿下的够胆是因为痛失爱人才疯长出来的,不知我说得对不对,二王子殿下?”
诚节如看妖魔鬼魅一般看着烛渊,心中最痛的伤被准确无误地刺中,又是一口鲜血咳出喉咙。
“哟,看来我说对了,看来二王子殿下果然是痛失爱人才长的够胆,而且殿下的爱人还恶心的是个男人。”烛渊像看笑话一般看着诚节,抬起食指勾住诚节因无力而垂下的脑袋,让他被迫抬头看着自己,勾唇浅笑,“而且还是个自不量力爱上了我的阿妹而不是爱上殿下的中原弱小男人,殿下,我说得可对?”
“咳咳咳——”
“呵呵,看来我说的每一句都正中事实,其实我还想问殿下爱上男人是个什么感觉,可在殿下伤了我的阿妹之后我便对这个问题失去了兴致。”只见烛渊抬起诚节下巴的手在他下巴上轻轻点了点,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诚节的下颚上,血水顺着他的下巴就要流到烛渊指尖,烛渊便嫌弃地收回手,依旧浅笑,“敢伤我的阿妹,可是罪不可赦的,殿下能美美享受我苗疆五大圣物的伺候,也当觉得不枉来这世间走一回是不是?”
烛渊说话时,一只半个巴掌大的蝎子不知从何处爬上他的肩头,浑身血红,竟是红雪。
“殿下啊殿下,你说你为了一个中原男人落到这步田地,你值得么?”烛渊拿过在肩头摇尾的红雪,在手心把玩着,用指尖轻点着她的背,慵懒地掀着眼睑看神色痛楚的诚节,笑道,“看来是我对殿下高估了些,原来没了皮逻阁的爱护,殿下竟是这么不堪一击,啧啧,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以为殿下的仇恨之心能开出多美丽的花呢。”
“无用的人,且还是罪不可赦的人,本想着确实应该讲殿下折磨至死才对得起我的阿妹,可我终究觉得殿下这一身子的骨气傲气还挺令我欣赏。”烛渊玩着红雪,像是说一个玩笑一个可有可无的游戏一般,口气无谓,“所以我才让殿下在五毒啃噬后还留着一条命,殿下,你是不是应当感谢我留你一命?”
“呸……”诚节眼神阴狠地向烛渊吐了一口血。
“啧啧,看来殿下这条命我没留错。”烛渊依旧不怒反笑,却是笑得阴森,“殿下就是想死,我也不会杀了殿下,相反,我要放了殿下,我要看殿下这么一个被我废了武功又挑了脚筋的废人是要寻死,还是会来向我复仇。”
烛渊轻声笑着,右手微微一扬,那捆绑着诚节四肢的荆条便尽数被切断,诚节便无力地重重摔倒在地。
“我不杀弱者,只会脏了我的手。”烛渊的声音慢慢变得幽远,“听闻昆仑山的恶人谷不错,我等着殿下再爬起来向我复仇。”
“呵呵……”
夜风骤猛,刮灭了那扎立在土地中的火把,也刮远了烛渊的身影。
在诚节如舔舐过鲜血一般怨毒地抬起头时,黑暗之中早已没有烛渊的身影,只闻他轻轻浅浅的低笑声随着夜风拂到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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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失去孩子一事,龙誉虽知不能一味伤悲,可她一时之间也做不到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心情难免忧郁,且似乎是她坚强了那么多年,这不过根本不算重的伤却让她觉得有些无法言说的虚,让她提不起寻日里的气力,时常坐在巫神殿中庭的树荫下望着湛碧的苍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