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他蓄养的鱼苗池子里其中一尾。
故此,离沈寒山远远的,莫要着了他的道。
苏芷不欲当坐享其成的人,她把那柄随身携带的弯刀扣在手间,和沈寒山一道儿出了寝房:“叶家没请女使,年夜菜定然忙不出来。走吧,咱们前去搭把手。”
“好。”能随侍佳人,沈寒山乐意之至。
不过苏芷低估了王氏这样掌厨多年的妇人。她为置办一桌丰盛的年夜菜,早从半个月起就准备好各样吃食。不少肉菜是入冬便挂院子里吹风晒日的风干肉以及猪下水,此刻只需切片,摊在竹屉里蒸熟,便能盛盘。腌制时,各色椒盐大酱都涂抹入味,也不必淋五味汁添彩。
这般,一道压轴的荤食硬菜就筹备妥当,足够待客,不跌东道主家宅颜面。
旁的鱼虾,叶家婆母用石磨碾碎,制成了一锅色香味俱全、鱼肉细腻软滑的鱼粥。
王氏也是头一次瞧见穿女裙的苏芷,眼中惊艳之色久久不褪。
她抚掌夸赞:“苏司使这身真好看,很是衬你。”
“大娘子谬赞。”苏芷微微弯唇,还是不大擅长应对挨夸一事。
苏芷换了漂亮衣裙,身上那股子锐气减弱许多,不再是不可亲近的武夫。王氏见了她的打扮,似乎才朦朦胧胧记起,苏芷也是个年轻的姑娘家,她本生性娇柔烂漫,不该日夜兼程,风雪奔波,像个无人心疼的小娘子,出入官场。
思及至此,王氏又有点可怜起苏芷了。也不知她家中是何种授意,竟要这样磋磨一个花季姑娘。
罢了,王氏不是喜好背后嚼舌根的多事婆子,不会管人家事。
她继续帮着婆母包虾肉绿豆粉皮兜子,为这桌年夜菜的收尾做准备。
少卿,厅堂里的红缎牡丹纹锦桌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腾腾的热气儿直扑人面。
叶小娘子头一个忍不住,上前就要小心翼翼摸蜜肉脯吃。
还是王氏见状,抬手打了她一下:“没大没小,大人们还没动手,你倒装讨食狸奴来了。”
叶小娘子不怕娘亲,知她是外厉内荏,此时只龇牙呼疼,继而咧嘴,嘿嘿地笑。
还是苏芷疼人,把叶小娘子喊身边来,给她递了个玫红地丝绒冰梅纹荷包,道:“这是阿姐送你的压祟福禄钱,好生收着。过了年,可让你阿娘融了给你打一枚小金锁戴。”
叶小娘子待人接物都大大方方,她学不来推脱的做派,收下苏芷东西,朗声道谢:“谢谢苏姐姐!”
唯有王氏被吓破了胆子,直恨闺女儿是榆木脑袋。
她颤巍巍捧着叶小娘子的手,同苏芷道:“苏司使,这样重的礼,怎么使得?”
苏芷摆摆手:“我同小娘子有缘,且收着吧。推脱来去,反倒不美。”
“那、那就多谢苏司使了。”王氏战战兢兢收下压祟(岁)钱。
等叶主簿忙好公事归府,几人便开了席。
王氏为夫君宽染了风尘的外衣,问:“怎这样晚?”
叶主簿叹气,道:“县令说桔花县来了贵人,年节夜市总得置办热闹些,还添了不少烟花排演。我唯恐除夕夜走水出事,增添了不少巡街衙役,看护家宅里外。”
王氏叹气:“好好一个年节,不能归家吃饭,还得走街串巷巡查,倒是辛苦。不若明日给差役们送些年礼过去?”
“我省得,已嘱咐幕僚去备礼了。”
叶主簿同王氏絮絮叨叨一阵,没察觉苏芷他们就在厅堂里。他口不择言,一番话说起来倒似在责怪苏芷和沈寒山,因他们远道而来,桔花县县令劳民伤财,摆了繁华小县的阔气派头。
叶主簿欲言又止,苏芷抬手制止他开口:“无碍。本就是我和沈提刑的错处,年节热闹些也不妨事,只辛苦叶主簿这几日忙里忙外,为照看百姓家宅奔波。”
苏芷客气有礼,叶主簿放下心来。
一伙儿人落座,叶小娘子非要粘着苏芷,和她撒娇,让阿姐给她夹鱼肉吃。
闺女大胆至斯,叶主簿看的是心惊肉跳。好在苏芷脾气好,并不着恼。
苏芷给叶小娘子夹菜,沈寒山便给她夹菜。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的小娘子,独他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