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要是不想死,那他就得乖乖闭嘴。
为苏芷佐证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
沈寒山沉吟:“既如此,那就请陛下严查“满福县官匪勾结祸乱百姓”一事,地方县令为非作歹,祸乱一方,理应问斩。待查明实情后,陛下便知——无论苏司使是否手刃县令,乱臣贼子都该杀之,他是死有余辜。”
沈寒山一心想为苏芷脱罪,皇帝看在眼里。
他瞥了沈寒山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道:“沈大卿,你还是不懂。若苏芷无此意,如何会现身于满福县衙?!朕要治的,不是罪臣苏芷查探山匪一事,而是她妄自尊大、意图先斩后奏、擅自处置佞臣之罪。朕乃一国之君,能运筹决断朝官生死的,唯有朕一人。”
沈寒山这才全明白了,苏芷是触了逆鳞,僭越君臣本分了。
她实不该不上报天听,先行动手。这举,恐有不臣之心。
沈寒山仍是不甘心,再问:“若县令不是苏芷杀的,陛下这一决断,岂不是冤枉臣僚?”
“是不是她杀的,已经不重要了。朝前京官知县令是她杀的,地方百姓知县令是她杀的。她有此心、有此意,才会正中人其怀。说来道去,都是苏芷棋差一招。沈大卿该知道,世间事谈何对错,不过胜负博弈罢了。”
言下之意是,官家未必不知这是殿前司做的局。
而他,有意敲打苏芷,给她一个教训。
官家难得同沈寒山推心置腹,说这样深。
他为君、为师,想用沈寒山,必然要教他官场之事。
沈寒山听得这句,蓦然蹙眉,袖下白皙指骨紧攥成拳,手背涌起盘结青筋。
他脑中浮映一片焚天灼地的火海,殿厦将倾。
是他幼年梦魇。
败了便是错了,错了便该死。无人相护,世间只许赢家成活。
沈寒山抿唇,艰涩问:“不是她办的,也要认吗?”
“沈大卿,你在疑心君主决策吗?”皇帝的耐心殆尽。
“臣不敢。”
“既不敢就退下吧,朕看重大卿,此番恕你无罪,盼你知恩图报,好生为朕当差,为国分忧。”
“是,臣谨遵陛下教诲。”沈寒山今日一行,无功而返。
官家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治苏芷,想要救人,恐怕得另辟蹊径。
沈寒山吐出一口浊气,他望了望阴沉的天,归府取了挡风狐裘后,来到大理寺狱。
刚入牢狱,他便闻过一股子催人作呕的异味,不由蹙起眉头。
他同狱卒讨要了一壶热水,又从怀中取出小帕,径直朝关押苏芷的牢房行去。
沈寒山乃大理寺正卿,此地是他地盘,谁人敢拦?谁人又敢多嘴多舌往外嚼他舌根子,说他包庇凶犯?
大家都俯首帖耳,退避三舍,装作不知。
一瞧见苏芷,沈寒山面上便含了笑。
他帮苏芷披了狐裘,为她倒了一碗热水,又拎壶浇帕子供小娘子洁面。
做好这一应事后,他环顾四周,眸光落在屋隅角落的那一盒糕点上,高高挑起眉:“大殿下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