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了,脏了不好。
红痕沿着她的眉梢一路游走至下颚,沐浴血光之中的女子,倏忽笑了。
苏芷朗声道:“石守,你厉害。既下手这样狠,往后我也不留情面了。我会招来野狗,为你分尸。你切记,不要求饶,不要后悔。”
“你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有何话说?!”石守原以为她骨性再硬也会跪地求饶,岂料她这样刚强,倒显得他卑劣。
他被她眸中的鄙薄之色所伤,慌乱之下,又朝苏芷的双膝挥出一鞭!
“啪”,凛冽长鞭正中苏芷旧疾,她疼得闷哼一声,死咬下唇,不肯就范。
她不会吃痛跪敌,死也不会。
苏芷冷笑:“石守,你该知道官家的意思。他把我放入大理寺狱,代表他并不将我视为弃子。只要我求一求他,便能逃出生天。我一旦翻身,届时,你的死期就到了。”
闻言,石守饶有兴致问了句:“苏司使,傲气如你,真会求吗?”
苏芷一怔,抿唇不语。
她的心思,真好猜。
石守最受不了这小娘们比男子还桀骜的脾气,仿佛天底下只她一个刚强人。
“若你会说情讨饶,眼下也不是这样的局面了。苏司使,你既要心骨坚毅,就得吃这一番苦头。我啊,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莫要怪我。”
说完,他又猛不丁摔来几鞭。
待苏芷浑身鲜血淋漓,石守这才嫌恶地抛开鞭子,同牢狱长吏道:“罪臣苏芷死不招认,嘴硬得很。本副使乏了,改日再来问审。”
他得意,扬长而去。慎刑室,仅剩下踞傲的苏芷。
她双膝发软,由狱卒领着,勉力回了监牢。在牢门重新上锁的一瞬间,她跪倒在榻上,血顷刻间浸透了粗布褥子。
她歪了歪头,麻木地想:不知沈寒山今日会不会送新被面来,布料都是血气,臭不可闻,也不好入睡。沈寒山那样手眼通天,置办一袭被褥,应当不难吧?
作者有话说:
第八十四章
苏芷缓了好久的神,这才拾捡回膝上的力。
她不想朝泛起暮光的铁窗跪,这样好似跪天,对上头俯首称臣。
她收拢手脚,微微低头,抱住了双膝。
还好,她这样狼狈的模样没教苏母看到,不然娘亲定然要难受了。
阿娘入不得宫,肯定会寻沈寒山询问情况。她知道苏芷落入大理寺狱,应该会放心不少。
希望沈寒山口风够严,为她圆谎,安抚家人心神。
他那么聪明,不用她提,也会这样做的。
苏芷盘算着时辰,大理寺衙门还未到下值的时候,沈寒山公务在身,必不能来。她还要等,等日落西山,月光盈窗,到那个时候,她身上的血应该干了,皮肉也不会疼了,更不会吓到沈寒山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小文臣。
苏芷忽然想到,他们都被皇命缚于内城之中,所有人颈上都绑了一条狗链,而君王是他们的主子。所受到的恩宠深厚,也无非是狗链放长或短。
真可笑,为了那一点自由抢阳斗胜,不得安息。
怔忪间,沈寒山已带狱医快马加鞭赶来。
苏芷想,这算不算心有灵犀,她想到了他,转眼人就来了。
他忧心忡忡看着苏芷,口间还要搬出大官话来:“《法考》有言——‘大理寺狱,长吏督狱掾,该四日一检视,庇罪囚无故凌轹。若有伤者不能自存,死于狱中,则加一等罪罚,杖三十。’尔等纵内廷殿前司衙门的官吏蔑视国法,擅自来大理寺狱监管囚犯。若其拷问罪人至死,这过错,是你们担下,还是要本官担下?!”
沈寒山一贯是笑面人,鲜少有搬出律法压人的时刻,官狱中的狱卒闻声,乌泱泱跪倒一片,不敢言谈。
还是长吏出面告罪:“禀沈廷尉,是殿前司石副使持皇旨要审苏芷,下官实不敢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