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了整晚,众人草草用了些早膳,便各自?回房睡了。林随安一觉睡了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她迷迷糊糊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脑袋还是有点懵,套上鞋袜,提着千净,溜溜达达出了门。
花一棠为她安排的园子名为“碧烟”,种了数万株翠竹,放眼望去,碧色如海,水雾如烟,风过之时,竹叶如落雨缤纷,沙沙作响,竹林特有的潮湿香气混着风拂过脸庞,一片竹叶扫过千净刀鞘,发?出“铮”一声。
林随安停住脚步,她感觉到了来自?千净的呼唤,不觉有些好笑,莫非千净也?觉得此情此景,若不练个刀,耍个帅,太浪费资源了?
也?好,趁着肌肉记忆还在,将昨晚的战斗复个盘。
千净缓缓出鞘,阳光星星点点落在碧绿的刀锋之上,映得千净的颜色也?柔和了许多,仿若正在褪去那?如毒蛇般的色泽,林随安手腕一抖,送刀前冲,千净发?出悠远的刀鸣,与风声和阳光相和,刀身的震动沿着指尖一点点传送至手腕,小臂、大臂、肌肉、血脉,直抵心脏,林随安尝试着舞动起来,她的动作很慢,用心体会着每一次挥动千净时肌肉的变化?,力图将肌肉的记忆和大脑的反应连接起来。
这具身体显然不适应这样温吞的练习方式,速度总是不知不觉变快,林随安一次一次压慢速度,不厌其烦地?尝试着,和身体的本能?持续对抗着,这比她想象的还要耗费精力,才?练了半盏茶的功夫,已?是满头大汗。
昨夜的战斗,她颇有几分收获。
这是她第一在嗜血杀意控制身体之前将其压制了下去。再联想之前几次失控经验,她似乎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
杀意失控大约与她的心境有关。
在扬都府衙那?一次,是因为被周太守的诬陷惹怒了。
与东晁对战时,是因为不敌强敌,预感到自?己?要输。
昨夜亦是如此,因为暂时处于下风,心中?焦急——
所?以,真?正令她失控的底层原因是:愤怒和恐惧。
对敌人的愤怒。
对死亡和战败的恐惧。
为了对抗这些负面?感情,嗜血杀意会控制身体,帮她的意识逃离——林随安豁然加速,千净刀风劈开飘落的竹叶,切碎空中?飞洒的汗珠,破开万道金光。
嗜血杀意其实就是这具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换句话说,是她胆怯和逃避的衍生物。
林随安笑出了声,随着她的刀越来越快,笑声也?越来越大,碧绿刀风卷起漫天竹叶,如龙卷狂旋,似碧海滔天,无数竹叶被刀刃击得粉碎,铺天阳光化?作万千流萤涌入千净刀锋,流入她的眼瞳。
突然,千净刀锋狂震,倏然定格,风过声寂,叶落无痕,一束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的头顶,感觉暖洋洋的,林随安深吸一口气,伸开手掌,感受着日光的温度,又缓缓捏紧手指,攥住掌心那?一团金色的阳光,只觉身心舒畅。
这便是所?谓的“顿悟”吧,林随安心道,真?是万万没想到,她一个穿越来的半吊子,何德何能?,居然也?能?体会到如此奇妙的感触。
“你、你你你走火入魔了……吗?”
三十步外,靳若顶着满头残叶,手里拿着半块桂花糕,桂花糕上面?全是灰,两只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林随安千净回鞘,“恰恰相反,我是昨夜战有所?得,窥得了武学之天机!”
靳若:“诶?!!”
林随安:“所?谓练武,终为炼心。”
换成人话就是:每个人最大的敌人,只有自?己?。
这便是天下最简单又最困难的路。
“若你肯拜我为师,我便教你,”林随安道,“如何?”
靳若目瞪口呆,手里的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踌躇半晌,默默踹回怀里,清了清嗓子,“咳,那?个——丁坤来了。”
东都净门的十长老丁坤?哦呦,不愧是净门,消息果然灵通。想必是知道她大胜金羽卫,特意来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