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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杨玉贞算什么正经大家闺秀!婉娘蓉娘,哪里得罪她半分?就被她算计;像贺千金,也不过同样喜欢自己,外加有点名气,这杨玉贞就能撺掇父亲写推荐信把她送到宫里去;更别她能为了个镯子,就撺掇父亲把给她生了一个妹妹的庶母卖出去;这个女孩子,已经不是气量狭小为人刁蛮的问题了,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歹毒心肠的女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曼青楼里秦府不算太远,也就是半刻钟的功夫就赶到了。远远地看到曼青楼前全是人,远处停着福顺县主的车驾,以曼青楼门前的空地为中心,围出来个人堆儿,
连瑜下了马,试图挤到人群中去,里里外外全是人,他想挤进去十分的困难。耳边嘈杂的人声,他心乱如麻,忽然听到人丛里传出来尖利的声音:“我倒要看看,划花了你这张脸,你还能勾引的到什么男人!”
连瑜的头嗡地响了一下,不敢拖延半分,大喊一声:“够了!杨玉贞!你给我住手!”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连瑜朝人群中走去,众人潮水退去一般朝两旁闪去,连瑜一步一步地朝着人丛中间走去。
这里有许多人,福顺县主,福顺县主带来的丫鬟仆妇小厮,还有一大队护在周围的狗腿子,然而连瑜完全看不到这些人,他的眼里,只有路中央,躺在血泊里的那个人影。
手拿了滴血匕首的面相刁恶的中年女人原本按着任娇娘的头蹲在一边,脸上本来还带着一丝扭曲的笑容,看到连瑜冒着火的眼神,吓了一跳,推开任娇娘向旁边闪,刚站起来,就被连瑜一脚踹在心窝上瘫倒在地晕了过去,连瑜随手捡起匕首,往那女人的脸上划了两下,鲜血汩汩而出,那女人被剧痛刺醒,惨叫着睁开眼睛,紧接着又被连瑜一脚踹了出去。
福顺县主尖叫道:“连无暇!!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连瑜似乎压根没有听见福顺县主的尖叫,他呆呆地转过身,轻轻地把任娇娘的上半身抱了起来,小声地喊:“娇娘,娇娘?你再坚持一下啊,我带你回家……”
任娇娘的脸上全是血,下半身的衣服也被血浸透了,连瑜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掌里,黏黏的,沾的全是血,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那只手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用力,反握住了连瑜的手。
任娇娘到底还是听到了连瑜的声音,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看他,小声说:“我等了你好久……”
连瑜小声说:“嗯,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任娇娘的嘴角翘了翘:“好。”
然后,连瑜看着她慢慢闭上眼睛,那只轻握这连瑜手的小手垂了下去。
有那么一刻,连瑜似乎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年,他被绑匪绑架,眼睁睁地看着想要把他从绑匪手里拽出来的保姆姐姐在他面前被一枪爆头,白白红红的浆液溅了他一脸,那时候,他是那么的惊慌,那样的恐惧,那样地憎恨自己的弱小,以至于一下子甚至没办法一下子把心情调整到悲恸上头。
而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那时候,他曾以为他再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无能为力的境地,在许多年里,他站在巅峰之处,相信自己可以为所欲为……然而现在,他仿若又回到那个时候,又看到了那个自己,那个为爱着自己的人带来灾难,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真是,愚蠢啊!”连瑜仿佛没有看到那些被贞静公主命令上前绑他的狗腿子被玛丽苏一棍子一棍子挑开的混乱场面,他兀自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结果我一点都没有长进……”他记得,当他被救回家里之后,许多天都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他又一次心脏病发作,习惯性地喊“小柔姐姐”,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的小柔姐姐,再也见不到了。
他低下头,怀里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这样的血淋淋的躯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就像那时候的小柔一样,像一堆垃圾一样被那群暴徒拖着腿拽走,扔在墙角。
“郝白嘉,你是扫把星么?”连瑜小声说:“不对,不对,郝白嘉已经死了。我是连瑜啊……”
“你是连瑜,那我是谁?”他恍惚看到了一个一脸严肃的漂亮少年,正抿着嘴看着他:“我的父亲是刚正不阿的连益之,我的母亲是严谨贤德的沈夫人。他们对我的谆谆教诲我从不敢忘,我从来都是温良礼让正直端方——这样的我,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风流而累及他人!让一个无辜女子白白丢了性命!”
“不,我就是连瑜,你已经死了,你不是说过么你已经死了,所以让我替你活下去……”
连瑜头疼欲死,他知道自己只是幻觉,那个孩子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他肯安静离去,是因为郝白嘉答应照顾他的妈妈,给连家延续香火不要让父亲母亲失望……答应他,要走的比他更好。
他以为他做得比那个少年好,他处世比那个少年圆滑,为人比那个少年,他高达190的智商以及三十五年的知识积累处世经验被他带了过来,还接收了这个小家伙十年寒窗苦读成果--他有什么理由做得比那个孩子差?
如果是那个孩子,不可能在十六岁就当上解元;如果是那个孩子,不可能一边读书一边还有精力开作坊发横财;如果是那个少年,不可能游刃有余地把跟秦节,吴王各色人的关系处理的有条有理;如果是那个孩子,就算是顶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也做不到他这样让整个江宁的姑娘为他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