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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瑜说到这里,看看原本跪在他面前,此刻已经瘫坐在那里的方云清,他摇摇头,蹲下来直视着方云清的眼睛:“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多礼节。我也说过,其实我不太喜欢你在我面前下跪的,我不太喜欢用举案齐眉这个词儿来形容夫妻感情好,如果真的相爱,又怎么会容忍对方在面前以这样卑贱的姿态出现?当然我也没指望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让你对我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可是最起码,你是不是该把你的分内的工作做好?你是不是,要搞清楚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我为什么在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姑娘中选中你,你真的不懂么?”
“你嫁进来之前,就该知道从我这里可以得到什么,同时需要做到些什么;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一样不落地给你,可是你是怎么对待你自己的责任的呢?”连瑜说完这句话,站了起来:“给胡氏一些钱,打发她回家去吧!”
方云清原本已经被连瑜说的呜呜咽咽地哭开了,这会儿听到连瑜抛下这句话,猛地扑上前去抱住连瑜的腿:“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打我骂我都成,别赶奶娘走,别赶奶娘走啊……我知道她做错事儿了,我知道他惹老爷生气了,我教训她,我让她改还不成么?老爷,您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连瑜被方云清拖住,无奈地停下脚步,低头道:“是你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要讲规矩,那么大家都要讲规矩。说起来,奶娘难道不是做事的下人?遣散个做错事儿的下人有什么过分的么?真要追究起来,你觉得她做的事情,有任何让她体面出去的理由么!”
方云清哭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老爷,她是我的奶娘啊!她家里人都死光了,无亲无故的,这才给我做了奶娘,如果把赶她出去,让她怎么活呢?老爷,您便饶过她一回吧!”
连瑜垂下头,叹了口气:“是啊,把她赶出去,她怎么活呢?可是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被你卖出去的惜惜怎么活?被打了个半死拖出去的小翠怎么活?胡婆子这边,让她离开,难道就不会多多地给她些钱,安顿好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继续呆在我的家里了!”
方云清哭的越发厉害:“不,老爷,奶娘从小把我奶大,这些年对我精心照顾,处处为我着想,在您的眼里,她只是个下人,可对我来说,我是把她当做半个娘来看,我怎么能把她赶走呢,我怎么能那么做呢?”
方云清说完这句话,再也撑不住了,松开了扯着连瑜的手,捂着脸呜呜地大哭起来。半个娘的说法其实却是是她夸张了,可她真的离不开奶娘,这偌大的连府,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就只有一个奶娘跟四个丫鬟,可笑的是,连这四个丫鬟都并不能全算十分熟悉的,除了春梅是从小伺候她的,其他三个都是方夫人当日在她订婚后,匆忙买来的美人儿……春梅是个话少的,在主人面前十分的严谨。这么大个家,能让方云清放下心防,说几句贴心话的,也只有胡氏了!而在这偌大的连府里,会一心一意只为她着想的,也只有胡氏了!方云清是真的离不开胡氏,这个或许尖酸刻薄或许短视愚蠢的女人——这个女人,对她是全心全意的。
连瑜看这方云清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哄她劝她,只是那么看这,等了许久,方云清的哭声变成了低低的抽噎的时候,他才轻声说:“你若是实在舍不得她,那就随便你吧!”
方云清猛地抬起头,她又惊又喜,正想挤出笑脸来向连瑜道谢,却听连瑜道:“所以,其实在你的眼里,你的乳母是半个娘,是比我的亲娘重要许多的。”
“虽然每个人都是有亲疏立场的,可是夫人你这样子,我也是会失望的。”
方云清听到此言,顿时僵住,只听连瑜又道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娘家!”
方云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连瑜:“老爷,您,您这是不要我了么?”
连瑜看看她:“我其实很想直接写一纸休书给你,可是方大人好歹也是我的同僚,平日里也有几分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总得给他留三分面子。不过他毕竟没把女儿教好,这一点我想我有权利去问问他,怎么就送了这么个拐卖良民,不分是非的女儿给我来!!”
方云清这会儿反应过来,哭道:“老爷打我骂我都好,可不该往我头上泼脏水!我什么时候拐卖良民了!”
连瑜看了看她:“那么,你发卖燕惜惜的时候,可拿了她的身契?你拿不到的,就算你把这宅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的,因为她是良民,当日我赎她初来,立刻就给她办了良民的户籍。当然你压根不会在意这种事儿,因为你只顾着铲除眼中钉,哪里还顾得这些!”
连瑜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的,本来觉得你毕竟是受人蒙蔽,来之前想着把胡氏放出去,让你在院子里禁足几个月,罚几年的月钱也就是了。可到现在,你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连起码的按规矩办事都做不到,家里的妾室稍微招惹你一点点就被你或打或卖,而你自己的乳母翻了大错却各种包庇……至于触犯律法什么的我就不说什么了,回家去吧,我会请方大人给你讲讲,按照大郑律,你干的这事儿够打多少板子的!”
连瑜说罢,不再去管嚎啕大哭的方云清,走了出去。门外,胡氏带着几个丫鬟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连瑜看了她一眼,道:“你们去给夫人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让管事送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