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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应声虫:“三哥是大屁孩儿!”
许先生冲着许继吼道:“滚回你的房间看书去,休要教坏了阿昭跟阿明!”
许继告饶:“爷爷我知道错了,您就让我留这个屋子读书吧,我那个屋子外头一颗大树挡着,下雨天暗死了!”
许先生十分苦恼:“你哪里是想读书,根本就是觉得闷了,过来找阿昭他们玩吧?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坐不住呢?你也跟那位连小郎学学,人家从病好了,能起来床,整天不是写字就是看书,门都不出,要不然人家怎么十四岁就考中秀才了?”
这回秦昭倒是说公道话了:“先生,三哥也不差啊,十六岁就考上了,我听说他是那个县最小的呢!”
许先生狠狠地瞪了许继一眼:“你倒是能吹啊,你怎么不告诉阿昭你考了最后一名呢?”
许继小声说:“这事儿阿昭本来就知道嘛!爷爷你别拿我跟那个连小郎比,他守孝呢,当然不能到处跑。你看等他出孝了,绝对比我还能折腾!我最多爬个树,那家伙是直接上房顶啊!”
外头雷声阵阵,许继的声音不大,许先生岁数大了,后半截没听清,秦昭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许先生知道孙子肯定又调皮,骂道:“快看你的书去!既然说这屋子里亮些,就赶紧看书。”
许先生嘴上骂孙子,可心里却是极疼他的,老头子背井离乡地跑来给人当家教,不就是为了孙子考学方便么?骂完了孙子。却还是没有非逼着他出去,只让他坐到窗边亮堂的地方看书,而秦昭跟秦明两个则坐在一旁,跟老爷子闲聊。
许先生问她这几日闲暇时候看了什么书,秦昭便说正在读晋书《晋书》,许先生又问她读到了哪里,秦昭便道:“正在读《王祥传》,许先生便问她有何心得,秦昭便道:“王休征或许是个贤臣,不过这些列传也只能当做故事看看,当不得真。”
许先生皱眉道:“《晋书》是正经的史书,怎么你倒觉得只能当做故事看看了?”
秦昭道:“《卧冰求鲤》的事儿可不就是个故事么?好好的想要吃鱼,不去垂钓不用网捞,脱光了衣服躺在冰面上,这不是有病么?咱们这儿暖和,河面上很少结冰,可我在云中府的时候,可是知道那种河面都冻住的天气有多可怕!家里的小厮没带手套,直接就去摸门闩,硬是把手给沾到了铜门闩上,往下拽的时候撕掉了一层皮!卧冰求鲤?他倒是脱光了躺上去试试看,想拽起来怕是要肠穿肚烂呢!”
许先生脸色一沉:“这故事是教你如何孝顺,告诉你有孝心自然感动天地,你却在这里歪缠这些细枝末节,书是这样读的?”
秦昭并不服软:“这哪里是细枝末节,这故事确实没道理的很。圣人要我们都要好好做人,怎么放在这里,只说当儿子的要孝顺,却不提当母亲的要慈爱呢?”
秦昭一通叽里呱啦,许先生先是觉得挺生气,细听听有点道理,再想想却又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能诡辩,而且想法实在算不得宽和,便耐心劝道:“人生在世,自然是要从小做起,首先就是学习怎么为人儿女,不管父母如何待自己,总要恭顺孝敬才对,这才是做儿女的本分。学通了这一点,便知道为人也是这样,不管别人怎么对自己,自己对别人一定要宽和。”
秦昭并不服气,忍不住反驳道:“可圣人还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许先生怒道:“那是对旁人,自己父母对孩子哪里能用得上‘怨’字!不管父母如何,孝敬是做儿女的本分。”
秦昭道:“王祥的继母,如此对待继子,最后还得到继子全心孝敬,这不就是告诉我们当父母可以不慈不爱,反正占着名分,孩子必须孝顺自己么?这不等于说这世上做个好爹娘跟做个混账爹娘都一样么?要我说,做错事了就该得到惩罚,要不然大家都不要做好人了,做坏人多轻松。若是都按照这个故事来,那这世界上的坏爹娘一定越来越多。”
许先生摇头道:“你这是讲歪理。王祥的继母会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没有好好读懂圣贤书。大家闺秀,读懂了先贤烈女的故事,记到了心里,自然会好好做人。”
秦昭道:“那君子遇到小人呢?”
许先生道:“教化之!”
秦昭道:“教化不了呢?”
许先生道:“那是自己没下够功夫!”
秦昭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做坏人最简单了,反正遇到了好人,好人必须忍着他让着他,若坏人伤害到了好人,那一定是好人做的还不够好,才没用感动对方。比如,做继母的呢。若是对继子十分慈爱,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继子领情对她好,那是孝道;继子不领情对她恶言相向,那继子固然不孝,但也是这继母做的还不够好,才不能感动继子;继母若是对继子不好,继子反过来还是对她很好,那是孝道,应该的;继子若也恶语相向,自然有继母做的不好的地方,但这继子也是不孝。所以,做个好的继母跟做个坏的继母,日后享受到的继子的孝顺从这个道理上看,应该是没区别的,全看运气,继子脾气好那就享福,继子脾气不好那就受罪……反正做长辈的,怎么做都一样——那还真是做个不好的继母来得轻松呢!”
秦昭毕竟年纪不大,一句话两句话的道理还说的清楚,这种长篇累牍的发言,说的便有些乱了,但倒也很容易听明白,许先生被她的歪理邪说气的够呛,正要好好跟她说道一下,外头的雷声却轰鸣的更厉害了,老先生几次开口,发现秦昭茫然地看着他,什么都听不清,只得忍下了,想着回头跟秦节好好谈谈这个问题,他这个女儿,不能再这么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