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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的事情本就有得就有失,聪明一点的得了好处忍了坏处;笨一点的则总是忘了自己得到什么,抓着失去的东西聒噪个不停。
秦昭一路坐着车,心里头胡思乱想,不觉想到自己的亲事:与杨艳辉的姻缘里,她想要的是什么,会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当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并没有太多现实意义的念头只是在秦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便消失不见了:杨艳辉还小着呢!现在才十三岁,他们便是想要定亲,总要等吴王妃过来开封的时候才合适去做,吴王妃去年的时候才回了开封一趟,今年是不太可能再过来了。其实按照秦昭的想法,她恨不得自己的婚事越晚越好呢!嫁的再好,有哪里能比得上在家自在?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在心里想想,最多就是跟秦节撒娇的时候开玩笑似的说一说,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她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上头纠结。
秦昭坐了车回到家里,车直接进了侧门,秦昭下了马车,正好看到杨艳辉身边的男仆正坐在后门的门房处与自家的男仆聊天打屁,便知道杨艳辉肯定是过来了。果然过了仪门,便有家里的下人过来通报,说杨艳辉已经来了好一阵子了,正在秦昭的院子里等她。
秦昭的心情不错,笑嘻嘻地跑去自己的院子。进了院子,问了丫鬟,知道杨艳辉再书房里带着,也没让人通禀,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杨艳辉正拿了苏东坡的一本集子在看,边看便念,颇有些自得其乐的意思,听到门响,抬起头来笑道:“阿昭回来了?你三姐姐身体还好么?”
秦昭笑着点头道:“挺好的,一口气吃了半盘子煎夹子!”
杨艳辉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三姐姐怎么得罪你了,你这么编排她!”
秦昭白了他一眼:“这怎么算编排啊,孕妇本来胃口就好啊,她要是吃不下东西那才糟糕了呢!再说了,半盘子煎夹子很多么?我的话一盘子也没问题啊。”
杨艳辉笑笑:“别人家的姑娘可都是恨不得把自己说成一顿饭连半碗米饭都吃不完的,你可倒好,一盘子煎夹子也说得出口。”杨艳辉如今已经是个少年,说起话来不像过去一团孩气,且对秦昭的态度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子动辄脸红了,说起话来随意了许多。
秦昭虽然颇有些粗神经,但对这种变化还是能感受的出来的,心中对那个可爱的围着自己转的小弟弟的消失这一点颇有怨念,总觉得杨艳辉长大了,离自己比过去远了许多。且杨艳辉如今在开封,视野比过去开阔,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秦昭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有原先那么重要了。
当然,这种重要并非是指以未婚夫妻关系来衡量的,而是作为朋友来讲:过去的杨艳辉,尽管兄弟姐妹众多,却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对他来说,秦昭可能是唯一能以平常心待他的同龄伙伴了!那会儿的杨艳辉,可以说是围着秦昭转的。但现在呢,他去了国子监念书,那里头与他身份相当,可以平等相待的人不说车载斗量,但是找出几个还是没问题的!而秦昭毕竟是个女孩子,很多时候,他们不可能做到无话不谈,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人的相处也没法像孩童时候那么随便。此消彼长之下,虽然作为未婚夫妻两个人感情也算不错,但杨艳辉对秦昭不像过去那般紧张也是事实。
对于这种现状,说不上惆怅吧,但失落还是有一点的。但她从来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稍微想想,便觉得杨艳辉这样子才是正常的:他不是深宅里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让生活只围着一个人转?就是秦昭本人,也从来没有围着杨艳辉转过啊。其实过去那样子才是不太正常的吧!杨艳辉对她,显然比她对杨艳辉紧张多了。
杨艳辉并不知道秦昭在想什么,他放下词集,叹道:“苏和仲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
秦昭凑到跟前一看,那书正摊在《江城子》那页,便笑道:“文人的至情至性,不过尔尔。”
杨艳辉笑道:“阿昭你可真是奇怪,一般的姑娘唱起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样的词句,不说双目垂泪吧,总要赞一声苏和仲痴情。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不过尔尔了?”
秦昭哼了一声:“什么痴情?他家里姬妾成群,被贬的时候光是送人的姬妾便有多少个?……声色犬马享受够了,午夜梦回的时候再落几滴眼泪,思念一下亡妻,哄谁呢?”
杨艳辉笑道:“阿昭这话说的可有些刻薄了,不过是几个姬妾罢了,文人风流嘛,他对妻子还是情深意重的。”
秦昭道:“是是是,不过是几个姬妾罢了,照你这么说,就算家里养了再多姬妾,只要对妻子尊重,就算好丈夫?”
杨艳辉皱了皱眉:“你这又是抬什么杠?我巴巴地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跟你吵架不成?”杨艳辉被秦昭连着噎了两次,心中便有些不快,言语里便也带出不耐烦来。
杨艳辉心中不快,秦昭同样不开心,这真是莫名其妙,这好好的说话,不就是辩了几句么?怎么就成吵架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她自然不知道,杨艳辉这年纪的少年,正处于通常意义的叛逆期,稍有不慎,便会染上诸如中二之类的基本只能靠时间来治愈的诡异病症。秦昭这几年虽然性子不像过去那般的急了,可也依然不会变成那种习惯忍让的好脾气,觉得杨艳辉没事儿找事儿,顿时当下冷笑道:“谁要跟你吵,我说的难道那句错了不成?正正经经地说话,只是没顺着你说罢了,便算作想与你吵架了,这是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