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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声地叫着,生怕别人听到她的声音,她强忍了眼泪,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哭出声来。
隐约间,秦昭似乎听到了熟悉的稚嫩的声音:“你是谁?”
秦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她惊讶地发现,在杨艳辉的龙床里侧,幔帐里,钻出一个小小的孩子来。那孩子瘦瘦,脸色苍白,他看着秦昭,认真地问:“你是昭姑姑么?父皇说让我跟你走,你要带我去哪儿呢?”
秦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孩子:“你是晋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小男孩儿小声说:“父皇让我呆在这里,呆在他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除了姑姑,一定不要跟任何人走,就算是皇祖母也不可以。”他歪歪头,看着秦昭,有些犹豫地说:“你很难过?父皇是不是快要死了?就像母后那样,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秦昭呆呆地看着那孩子,她又扭头看看床上的男人,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有些疑惑,到底这两个人,哪个才是她的十二郎?这孩子跟小时候的十二郎是那么的像,那眉毛那眼睛,甚至说话的表情。她捂住嘴,觉得自己又想落泪了,却忽然听到一边传来沙哑的男声。
“阿昭,你来了。”
秦昭低下头,看向杨艳辉,杨艳辉正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向她,就像许多年以前那样,执着而专注,然后,他转过脸,他伸出手来,抓住儿子的手,朝秦昭递去:“阿昭,你把凤临带走吧!”
即使已经听人说了这个消息,秦昭还是再一次呆住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杨艳辉笑了笑:“我说,你把他带走吧!离开这儿。”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他的母亲死了,我也快要死了,他没有厉害的舅家。阿昭,你看,我是不能让他做太子的,我只有这么个儿子,我想要他活着。”杨艳辉的目光有些涣散,声音也变得飘了:“我想要他,像我小时候那样活着,自在的活着,不需要走到哪里都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他可以爬树,可以摸鱼,他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不用担心哪一天晚上睡下来在没有醒来的机会。”
秦昭打断了他的话:“可你怎么知道,你苦苦追到的东西,你的儿子就不想要?”
杨艳辉轻声道:“那也要有命来要啊!阿昭,你会把凤临带走的对么?你能做到的是不是?”
秦昭定定地看着他:“十二郎,你好狠的心。”
杨艳辉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我知道你永远是为我着想的,不管我错了什么,你总是会原谅我。所以,我才会对你这么的狠心啊。你看,人总是会欺负对自己最好的人。所以阿昭,你以后,要找个对你最好的人啊……”
秦昭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她逼着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杨艳辉,她拉住杨凤临的手,慢慢地蹲了下来,认真地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凤临,你愿意跟姑姑走么?”
杨凤临扭头看看杨艳辉,又看看她,轻轻点头:“父亲让我跟姑姑走,我就跟姑姑走。”
秦昭轻声道:“好,那一会儿我带你出去,不管别人说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要松开我的手,好么?”
杨凤临点点头:“好!”
秦昭扭头看向杨艳辉,却见他已经合上眼睛,口中轻轻地叨念着什么,秦昭细细一听,却是苏轼的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只望我儿鲁且愚,无灾无难到公卿……”
秦昭拉起杨凤临,正要往外走,却听到杨艳辉在背后小声说:“阿昭,对不起。”她闭上眼睛,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身后传来御医的惊叫声:“陛下驾崩了!”
院子里响起一片哭声,朝臣,侍卫,宫女,太监,哭成了一片。
在这一片哭声里,秦昭拉着杨凤临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外面走去。
她走出寝殿,走出院子,然后,毫不意外地在院门口遇到了素服而来的贺太后。
“阿昭,你这是要把晋王带到哪里去?”已经做了八年太后的贺秋容威严日重,她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秦昭冲着贺秋容拜了一拜,不卑不亢地答道:“回太后,我是遵照陛下的遗命,带晋王去河清观内为陛下守孝。”
贺秋容看向秦昭:“陛下病糊涂了,哪有让没成年的皇子去道观生活的道理?这种话,亏得你竟然当真了!”
秦昭定定地看向贺秋容:“陛下没有糊涂,刚才还跟我说话来着,说感念太后慈孝。让凤临跟着我学点道法,也为太后祈福呢!”她不等贺秋容再要说什么,领着杨凤临跪了下来:“太后,陛下与太后母子一场,陛下虽非太后亲生,可太后对陛下向来视如己出,陛下英年早逝,唯有这一点挂念,请母后成全了他吧!”她说着,头重重地叩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来。她的头触在石板上,并没有抬起来,只是那么静静地等待着贺秋容的答复。
贺秋容叹了口气:“外面的人拼了命的想进来,你却想把凤临带出去……凤临,你要是出去了,再想进来,可就难了!你想好了?”
杨凤临乖巧地答道:“我会听父王的话,乖乖地跟着姑姑学经文的!”
贺秋容点点头:“也罢,随你们去吧!”她说着,拉起身边,她的儿子杨艳宏的手,慢慢地从秦昭身边走过,走进了院子。院子里响起一阵山呼声:“臣等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千岁;拜见皇太弟,皇太弟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