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甄光正心中微苦,他算什么好人呢?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过去也曾替一个女孩子说话,让父亲把她放出去,可是等他一回学校,甄友谦就又买了两个年轻的姑娘进门……他救了一个人,却又坑了两个人,这算哪门子的好人?
*************************
秋闱结束的第三天,孔姨娘让人摆了几桌宴席,为甄光正洗尘。
孔姨娘是甄友谦跟前的老人,当日甄光正的母亲在世的时候就已经进了门,昔日还曾给甄友谦生过一个儿子。十几年前秦婉娘携甄友谦的一众姬妾跟儿女进京的时候,把因为丧子而大病一场的而她留下来看家,说是让她等等,过阵子就让人接她,结果这一等就是十七年。
甄友谦对孔姨娘的态度挺好,跟对待别的妾很不同:毕竟是跟了他快二十年的老人,起码面子是要给,而且她还给自己生过一个儿子,虽然那儿子已经死了,但是她跟那些纯粹作为泄欲工具的妾还是不一样的。
孔姨娘看着很苍老,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儿了,看起来完全就是个老太太。当年的丧子之痛对她的打击相当大,随后全家都走了,留下她跟另外两个妾在这里苦苦熬着,一熬就是十七年,那两个妾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相继死去,只剩下她,怀着心里的一丝念想活着,等着,然后,等到了今日。
甄友谦对孔姨娘当然不会还有什么兴趣,不过看她一副讨好的样子殷勤地给自己倒酒布菜倒也不讨厌:尽管他不管过去还是现在都只喜欢美人,但是对于对自己礼貌且用心的人,他也没必要讨厌不是?
甄光正觉得有点别扭,他总觉得这个女人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嗯,大部分时间是正常的,只是偶尔那么一两个眼神,让他觉得心里头有点发毛。转念一想:唉,父亲身边的女人,有几个正常的?在正常的在他身边呆久了都会变成疯子,别说这么个跟自己母亲岁数差不多大的女人了——唔,她看起来简直跟外祖母一样老。等等,明明没喝酒,为什么自己的头这么晕?甄光正迷迷糊糊地想着,一头栽倒在桌前。
甄光正是会被一阵剧痛痛醒的,他觉得自己的胳膊火辣辣的疼,睁开眼,看到孔姨娘满嘴是血地冲他笑,然后嚼了嚼嘴巴,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甄光正只觉得头皮都炸了起来,颤声道:“孔姨娘,你,你干什么!!”
孔姨娘阴森森地笑着:“干什么?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从我的大郎被你娘害死的那天起,我就天天想着这一天啊,想着总有一天,我也要把她的儿子弄死,我要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我等了十几年啊,我终于等到了——”
甄光正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哥哥是因为乳母照顾不周落水的,关我娘什么事儿!”
孔姨娘忽然发出夜猫子一样的惨笑:“哥哥?你叫他哥哥?哈哈哈秦婉娘的儿子居然肯叫我儿子一声哥哥?真是奇了怪了,你娘从来都说我是贱人生贱种,我的儿子没资格做她儿子的哥哥的!”
甄光正气急败坏:“我娘才不会说这种话!”婉娘死的时候,他只有五岁,四岁之前他没怎么见过婉娘,婉娘临死前的一年把他带在身边,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对他也好,对甄友谦也好,对下人也好,都是一副和气的样子……而他的父亲并不说他母亲的坏话,母亲那边的亲戚更不会说婉娘的不是。可以说,甄光正对母亲的印象是非常美好的,这会儿听到孔姨娘说婉娘的不是,他压根不信。
孔姨娘的精神显然已经不正常了,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忽高忽低,时哭时笑:“你说你娘不会说这种话?哈哈哈,秦婉娘那个贱人什么话说不出来?什么事情做不出?她一直把我的大浪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只是碍着大官人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不敢下手,老天爷啊,偏偏让她生了你,她有后路了,不怕大官人秋后算账了,就立刻对我的大郎下了手!!”
她说着大哭了起来:“大郎,我的大郎,我的儿啊,娘对不住你,娘没用,保护不了你……你等着,我这就送你爹下去陪你!”
甄光正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你,你还要害我爹!我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不成!”
说话间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父亲坐在对面,同样被捆在椅子上,这会儿正要醒过来。孔姨娘却没有注意这么多,她尖叫着:“你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什么时候对得起我过!我当年过的好好的日子,虽然家里不算宽裕,但也不愁吃不愁喝,偏他要买我做妾,害了我一辈子!我不该恨他么?”
甄光正怒极反笑:“我爹爹虽然好色,但也没做过强抢民女的勾当,你自家人卖了你,关我爹屁事!”他平日里也不认为自己父亲是好人,可是面对这疯女人,他为自己父亲说话却是理直气壮地。
孔氏怒道:“我家里人卖了我又如何?我是过来做妾的,我爹娘想着我到这里能过的不错才会把我卖进来!结果呢,遇到秦婉娘这个毒妇,平日里想尽办法折磨我也就罢了,我好不容易生个儿子,也被她害了去,还有甄友谦这个王八蛋,那是他的亲儿子啊,他为了讨好秦婉娘的二叔,连个屁都不放,就这么揭过了!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可惜秦婉娘死了,我只能找甄友谦算账了——”
她正说着话,甄友谦在那边幽幽答话:“观音,你恨我便找我算账好了,何必跟孩子计较呢?他好歹也是大郎的亲弟弟呢。”
孔姨娘被他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后尖叫道:“什么弟弟,我的大郎才不是秦婉娘儿子的弟弟!”她说着咬牙切齿道:“甄友谦,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亲儿子死了,你连个屁都不放,你也算个男人?我今天就当着你的面把你这个心肝宝贝的儿子一口口咬死,我看你疼不疼!”她说着便扑倒甄光正跟前,对着他的肩膀又是狠狠地一口:她的牙齿算不上尖利,一口下去,并不能把少年坚韧结实肉咬下来,只得退而求其次,重新咬了上去,只拽了块薄皮下来,即便这样,也罢甄光正疼的惨叫一声,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