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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秋容摆手道:“不必多礼,明珠,你去过河清观了,长平公主怎么说?”
名唤尉迟明珠的女官声音清朗地说:“公主殿下说‘管那些人放什么屁,太后只当没听见,谁要啰嗦让她们直接找我来讲!太后日理万机,哪里有功夫管这些长舌妇的事儿……”
这尉迟把秦昭的语气学了个惟妙惟肖,只把贺秋容看的哭笑不得:“真像她说的话!”、
尉迟道:“长平公主乃女中豪杰,岂是那些深宅妇人能揣测的?池中金鱼觉得天上的大雁飞得累,笼子里的猫儿觉得山林里的老虎冬天要挨冻,不过是笑谈罢了。”
贺秋容看看尉迟:“你可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长平公主,要不然,我派你去长平公主身边侍奉如何?”
尉迟道:“臣对长平公主是欣赏,对太后却是崇拜……太后万不要赶我走!”
正说着话,宫人禀告说陛下到了,紧接着,杨艳宏便走了进来:
这个少年皇帝今年十七岁,个子高挑,大概是因为正长个子的缘故,很瘦,一身龙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厚重,他见到贺秋容,开口便道:“母后,我刚才在宫门口见到连太傅了。”
贺秋容哦了一声,杨艳宏见母亲不理他,越发恼火,紧走几步走到她跟前:“母后!他见了我只是拱拱手,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贺秋容放下手中的笔,看看他:“你想让他怎么把你放在眼里,但凡见面就冲你三拜九叩么?他是太傅,不是你身边什么乱七八糟的需要巴结你的小官!你难道要让一个一品大员随时见了你就冲你磕头你才开心?”
杨艳宏忍不住道:“又不是我乐意他当太傅的?他有这个资格么?还不是母后你宠信他!”
贺秋容原本只是随口教训杨艳宏,听到此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宠信!你说我宠信他!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日你父皇去世的时候,多次跟我说,一定要重用连瑜,税法改革离不开他……只是他年轻,所以需要磨炼。现在呢?他年纪是不大,可别忘了,别人是几岁开始当官,他是几岁开始当官!他在朝为官近二十年,朝中大臣,有谁比他更有资格作者个太傅!就凭他编撰的新税法,给大郑带来多大的好处!这样的人,是别的皇帝一辈子都求不来的贤臣,到了你嘴里倒成了要靠我宠信才能爬上来的,你是做皇帝的人,这样子信口开河,不怕伤了臣子的心么?”
杨艳宏心里头不舒服,但看母亲真的不高兴了,还是赶紧服了软:“哦,母后,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注意。”
贺秋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来理理他的衣领:“我的宏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意见了!可是你得明白,做皇帝,不能光凭自己的好恶,政策也好,人也好,你首先要考虑的应该是是不是对国家有利,懂么?”
杨艳宏小声说:“那要是有的人,做的事儿对国家没好处呢?是不是也该拨乱反正?”
贺秋容忍不住笑笑:“连拨乱反正这种词都用上了,你这是说哪条国策呢?”
杨艳宏忖度贺秋容的脸色,轻声道:“还不是那个劳什子的一条鞭法……”
贺秋容皱眉道:“一条鞭法怎么了?这是很好的政策,实施之处,百姓的负担减小,下头的官吏想要从中渔利也难多了……说是减税,但是这几年国库反而丰盈起来,你怎么会觉得一条鞭法不好呢?”
杨艳宏道:“自从一条鞭法实施以来,整个大郑,到处都是天灾,今天雪灾明天水灾,从我出生起,灾祸就没断过。我查过过去的治疗,父皇在位的时候,虽然也有灾难,但绝对不像现在这样年年有灾……母后,这难道不是上天的警告么?这种税政是不好的,上天才会降灾祸给我们!”
饶是贺秋容当了十七八年的太后,也被儿子这句话给惊的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看看儿子:“你这几天天天叫司天监的人进宫,就琢磨出来这么个玩意儿?”贺秋容说到这里,声音猛地抬高:“不对,不是你琢磨的!侯午跟许洁过来,就是跟你说这些东西?原来国家花钱养了司天监的这群东西,就是为了让他们蛊惑君王的!”
杨艳宏道:“母后,司天监难道不就是管这些的么?原本管天象,算命数就是他们的职责啊!”
贺秋容怒道:“岂有此理!司天监的职责是观象衍历,什么时候也干起了这等江湖骗子的勾当了?我倒是奇怪了,连无暇是什么星宿下凡,竟能弄得全国灾祸连连?”
杨艳宏急忙解释道:“母后,我并非说灾祸连连是因连太傅而起,而是说这税改——”
贺秋容气的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是觉得税改有问题,就给我拿出实际的说法来!若是引得民怨沸腾,或是别的后果,你一条一条跟我讲,我们可以好好谈,毕竟你是皇帝,这个国家是你你的,你当然应该多多思考,应该懂得质疑。可像你这样,听别人几句撺掇,就把国家实行了这么多年的税改当做了天灾的由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我跟你讲么?从古至今,有几个明君会相信这些鬼神之说——皇帝!你让我很失望!”
杨艳宏见贺秋容发怒,忙跪了下来:“母后息怒!是儿子的不是,您莫要气坏了身体……”
贺秋容摆手道:“不要跟我说息怒不息怒的,你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是皇帝,要学会判断,而不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去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东西!我问你,难道你心里头就真的相信什么税改引起天灾?笑话,你觉得今日这税改,可有昔日商鞅变法的影响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