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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媛停下了哭,呆呆问道:“爹爹,你哪里来的钱置办嫁妆?”
杨夫人顿时跳了起来,“你哪里有钱?你一个月一两银子两贯铜钱不都在我这里,你这才收回去半年,能攒出多少嫁妆来?再说了,媛儿你听娘的,你表兄知根知底,亲上加亲,我老早同你爹就商量了,你爹说的那个小捕快,乡下来的泥腿子,家里连个瓦房都没有。。。”
杨夫人还在叨叨,杨捕头拿出了一个匣子,“我把这栋宅子卖了,以后我们就去外头赁间屋子住。反正你嫁了人,你哥哥又不在家里住,我们两个人也住不上这么大的宅子。”
杨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嚎啕道:“你个天杀的,怎么把宅子卖了。。。”
杨捕头继续说道:“我们杨家的祖宅地段好,占地又大,一共卖了三百二十两银子。我置办了城外的上等水田二十亩花了八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你自己买钗环首饰衣裳。”
“给你哥哥一百两,他以后考试吃饭的钱都在这里了。剩下的一百两便是我和你娘的养老钱。你想好你的婚事,想清楚了再和我说。”
杨冶呆呆地看着这匣子,“爹,你这是做什么?”
杨捕头摸着身上佩了十几年的手刀,“戴府尹做我上峰交情向来不错,他说奉直郎的长姐赵贵仪已经派人来询问官司了。若是上头插手,又有尤求这讼棍搅和,我也不知道这结果如何。”
“我去找安家!”杨冶猛地站起来道:“安影和沈夫人交情匪浅,又和戴府尹认识。”
杨夫人也站起来,哭着道:“我也去,我给她磕头,求她。”
杨捕头站起来,看了看他们几个,嗤笑一声,“你这不是把安家架在火上烤?阿泽,安家大姑娘昏迷以后,你虽说见不到人,可送过东西?”
“咱家无理在前,你这人情尚没圆回来。又要去求人家这么大的事情,安家上辈子是欠我们吗?媛儿,你看你娘,你哥都愿低三下四地求人家,你可是连低头向安家大姑娘道个歉的礼数都不愿意做。”
杨媛撇过脸去,并不言语。杨捕头叹了口气,大步流星走出杨家,头也不回地朝衙门走去。
杨冶缓缓站起来对杨媛说道:“无论是父亲还是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我这一百两你也拿着吧。”说罢便走了出去。
偌大个沈家,只剩下杨母和杨媛二人。
第88章杨家的事情(二)
杨媛在窗边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眼泪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都不敢用力,怕把自己的眼角蹭坏了,这几日哭得太多,眼泡也肿,眼皮更是又红又薄,她去大红漆盒里找出一枚小小的青瓷瓶来,倒出点润脸油细细抹在脸上。
爹爹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后,她就上柳家漆器铺定了这只漆盒,满地玲花纹路上雕出几支大牡丹,喜气得很,里头配了小盒和小瓶,装得各式头油、脸油,钗环首饰。她那二十两银子,可有十五两都在这里。
小时候,娘亲有这么一只漆盒,里头有好多漂亮的钗环首饰。可惜,那里的东西连同那只漆盒都被娘亲送到了舅家,变成了表姐的东西。
杨媛心道,爹爹一定会没事的,无非就是几天的牢狱。若是自己真上了大堂,以后估计只能嫁去鱼铺肉铺或是脚店人家,这辈子就是那样了。哥哥这样的人才,若是中了状元,成了大官,我这妹妹还如何同哥哥嫂嫂走动?说不定,还没哥哥家里的仆妇体面。
杨媛又对着铜镜仔细看起自己的妆容来,哥哥不让她学习打扮的手艺,觉得女孩子还学些灶上或是针线手艺。她偏不,凭什么自己要围着火炽火燎的灶头打转,没日没夜地熬着眼睛做针线?他自己在书院读书出风头,我却要学这些生计活儿。
安家肯定舍不得哥哥这门亲事。再说了,砸了也就砸了。安家大姑娘那股子的气度总让杨媛如鲠在喉,一个商户女而已,还和沈家这样的富豪有交往,凭什么?
杨媛摸了摸桌上那张烫金帖子,又拿帕子细细擦一遍,什么王猛,舅家表哥,爹爹总是这样,吃个好菜只能想到五丈楼的炙羔羊肉,眼界眼儿总是那点子。不然也不会好好的读书人不做,偏偏去做了个不入流的捕头。
就算做了捕头,管着一方地界,可从来没拿过什么大钱,连他手下都能偷摸着拿些商铺的孝敬,他还在苦哈哈地挣些衙门补贴钱。
这会儿娘亲又跑去舅家商量婚事,瞎了眼了才嫁去舅家,那几个表哥只会吃酒耍混,我这还没嫁过去,就惦记上那些田地。
杨媛探出身子张望了一下,果然一顶绿色小轿停在街口,一个穿着紫色长袄的妇人扶着轿子下来,轻轻扣了扣门。杨媛又照了照铜镜,瞧着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才慢悠悠地下楼去。
“什么!”正吃着豆团子的安影惊得差点没噎死自己。
烟花赶紧端了梨汁过来给安影顺一顺,“你说赵家和杨家要结亲?”
“听说两家都没上公堂,尤求把状书给撤下了。我姐夫原本还愁的不知道怎么办。一听赵聪撤状子,乐得合不拢嘴。”沈夫人边吃着点心边说着。
“那杨捕头如何咽的下这口气?莫名其妙地两家仇人变亲家?”
“我姐夫说杨捕头原本不肯饶了赵聪,想找其他被赵聪掳过的良家女子。他也愁杨捕头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后头居然杨家要和赵聪结亲了。听说过了正月,赵家就要去下聘礼。”
“赵家定的聘礼都从我们铺子里走,我看赵家给杨家准备的聘礼金额可不低。不过这事儿最开心的是我姐夫,本来是个天大的麻烦,没想到突然间就没了。”沈夫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虽说不公平,恶人没被惩戒,可想透了,这是杨家最好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