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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站着的人念了那一声后,便悄无声息地站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抬头,用一双被粉色颜料描绘得眼尾迤逦如花的眼睛看着凰羽,诧异地问道:“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失了血色,微微颤着,浑身也在发着抖,一对凤眸怔怔看着她,瞳中含着风起云涌,颤声又问了一句:“是你吗?”
她失笑,道:“您在说什么呢,凰羽尊上?”
“无烟……是你吗?”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句子,嗓音低哑,低得只有她听得见。
九霄抬眼看着他,神色中带着恰当的诧异,不突兀,很得体。唯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面色底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有此一问,他分明是认出了她的脸。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层层涂绘的艳妆或许可以骗过问帛,骗过余音,甚至是骗过天帝,却是骗不过凰羽。
旁边的青帝见有人来打岔,根本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庆幸终于来了根救命稻草,端起九霄给他斟的那杯可疑的酒,塞到了凰羽手中:“凰羽,还不快给上神敬酒!”
那酒杯被塞进了凰羽的手中,他的手指却不知为何虚软无力,竟没有握住,让它从指间滑落,跌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酒液溅湿了衣摆,他却似浑然无觉,只怔怔地看着她的脸。
殿内的喧闹顿时静了一下,诸神的目光纷纷看了过来。
青帝见他如此失礼,心中一沉。快速地瞄了一眼九霄。只见九霄的神色木木的,似是不悦。青帝一向与凰羽交情还好,见状急忙打哈哈缓解气氛:“啊呀凰羽你至于吓成这样吗,上神没那么可怕,你看我都吃了好几块她老人家拿过来的点心,这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吗!”
九霄忽然扬了一下眉,微笑道:“凰羽尊上,您前几日不是还光临过敝舍,说有什么事来着?”
这是今生,不愿与他纠结前世的人和事了。她期望用这句话助他回到现实中来。
有一样的脸又如何,她不是无烟,她是九霄。扬着脸,傲然迎着凰羽的目光。
凰羽的失态却未能就此挽住,脸上是梦游一般的神情。
以九霄的辈份,原可以直呼凰羽的本名,她却称了一声“尊上”。这原是九霄总是不习惯以上神身份自居,对称谓的把握失误,在旁人听来,却象是对凰羽的刻意嘲讽。青帝见势不妙,急忙站起来拉着他走开。凰羽任青帝拽着走,脚步微微踉跄。
九霄大度地别过头去,对着天帝微笑致意。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手抖个不停,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
她告诉自己,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第一次面对面能泰然处之——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泰然处之,以后再有什么交集,她也能有信心保持着漠然的神态去面对了。
她暗暗盼着寿筵快快结束,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料又从半空里又飘来成百的瑶池仙姬,万千繁花落下,为一场美仑美奂的大型表演拉开了序幕,这场盛宴看来离收尾还远着呢。
九霄心中暗暗叫苦,殊不知诸神心中更苦。九霄上神数百年没公开露面了,诸神给天帝敬酒后,少不得要特意敬她一杯。与鸩神对饮,就如刀尖舔血,却是不舔也得舔。
☆、第19章下毒
九霄上神数百年没公开露面了,诸神给天帝敬酒后,少不得要特意敬她一杯。与鸩神对饮,就如刀尖舔血,却是不舔也得舔。
九霄是一位闲散上神,地位与四方天帝相平,虽不像他们那般各司要职,论起早年的资历来,却是任谁都不敢不敬着她。
现的在天界,可以说是太平盛世,九霄这种邪门上神已没有用武之地,就是大闲人一个。再加上九霄性情古怪冷僻,除了鸩族族长之位以外,连个闲职也没有挂名。
而四泽八荒对九霄的敬重,源自于对上古时代传说中的那次大战的崇仰,就如供着一座神位一般供着她,连宴席的座次都在四方天帝前面。这四位再文成武略,面子上总是要敬着她的。东方青帝就不必提了,已被九霄反灌了不知多少杯。除了今日因公务缺席的南方炎帝神农,西方金帝少昊、北方黑帝颛顼,依次举杯敬酒。
如九霄先前推测的一样,从他们衣袍的颜色就可以判断出身份,着实好认。
西方金帝少昊,第四任金帝,司管秋季,一身黄袍,恰似金秋,掌天界刑罚,据说手握天兵重权,神态间锋芒内敛,很是稳重。丰神俊朗,神姿威严。
北方黑帝颛顼,司管冬季的风神,之前路上见过的,一身黑的,外貌清雅俊美,素馨雅致,目光分外柔和,看到哪里,哪里就仿佛泛起一圈涟漪又迅速消散。其一方帝王的威仪深敛于眸底,只在不经意的时刻,偶然露出难以察觉的锐利锋芒。让人一方面觉得如沐春风,一方面不由得屏息敬畏。
九霄偏头看了看身边的青帝。他的神态若一个心无杂质的单纯少年。唯独他,怎么也看不出是一方天帝。
颛顼遥遥举杯,脸上浮现出一个清隽的笑:“上神,颛顼也敬你一杯。”
九霄端起酒杯来,含笑遥遥一谢,目光与颛顼相遇时,看到他的眼中有一点星芒一闪。
她的心中微沉了一下,升起一点不悦。又是这种目光。之前被青帝关在笼子里与他初遇时,他便用这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仿佛是他知道点什么,又故意不说破,让她感到像一星冰碴渗入骨髓,带来点滴寒意。
或许是颛顼与九霄有什么渊源,他才会有那种略放肆的眼神。她直觉感到这个眼神让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