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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楼那低声道:“您都听到了,这样的行为多持续一刻,就多亵渎您的威严一分,多延误一刻战机!”
一群士兵围着堂中尸体旁的母女俩嘻嘻哈哈。副将嬉笑着带头涎着脸伸手摸向幹达婆王的面颊。幹达婆王缩起了身子,她的女儿双手抓紧了竖琴,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挡在了母亲身前。副将“嗯”了一声随即看清,哈哈笑道:“小美人……”话没说完,寒光一闪,他的头颅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幹达婆王睁大了眼睛,嘴唇颤动却叫不出声音来,向后一仰,险些又晕过去。她的女儿一把扶住了她。伐楼那弯腰捡起首级,我淡淡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军中的副手,叫人拿这颗脑袋去传令,令下一遍有敢不听的,照此办理。”
伐楼那躬身答应。有人接了首级出去,叛军停止了喧哗,如海浪一般低首给他让路。城中火把的长龙又开始穿梭,街道上的军卒却如潮水一般退去。
马蹄小心地避开路上倒下的尸体,踏到青石路上的血迹便轻轻一滑。一队叛军迎头过来,头领向我施礼毕,点起火把随在我身后护送。火光下照见路上尸身上有的穿的是粗布衣衫,也有不少身着的是锦缎绣袍,破碎的包裹和细软撒在路上也无人去拣拾。有许多兵士囊中之物仍然稀少,眼睛不住地偷偷向路边的门户瞄去。
伐楼那低声道:“仅仅不到一天,弄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有人不足。”
叛军小头领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忽然勒住了马,略为感到诧异。路边一座宅邸,朴素无华,铜制大门敞开,黑暗中没有半点光亮,门里静悄悄看不见人,但是安静肃穆,丝毫不见狼狈。
我用目光询问叛军头领。居然在他们经过的路上还有如此完好的住户,着实难得。
那小头领陪笑道:“大家轮流守护了一夜,刚刚接令散去。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
我忽然认了出来:“这里是……”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门中响起:“您也是这里的常客,怎么能够就忘记了,这里,是星见府。”
我一怔。两盏红纱灯笼在门两旁亮起,雕花铜门闪起黄晶晶的光芒。她缓缓跨出高高的门限,白缎绣鞋踏上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土地,踝上银铃清响,白色长裙,腰间系着淡红的丝带,她带着微笑在脸上满是尘土污血的叛军举起的两列火把中走过,每一个男人的目光都直直地射向她的身上,她黑幽幽的眼睛在火把下闪烁出耀眼的五彩光晕。
伐楼那困难地咽了口唾沫,像梦魇般喃喃自语:“修罗……王妃……”
我是真正地诧异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我的马前仰起线条优美的颈子:“我来询问星辰的意志,预备迎接您的到来,新一任的天帝陛下。”
沙罗摩月2006-08-2420:50
(20)
天帝赐给持国天谒见时居留的府邸紧挨着宫城,此刻已被围得密不透风。叛军在府门前三尺左右围出一个圈子,不下数百根火把照耀得门前亮如白昼。朱红的大门紧闭,门前全是淋漓的鲜血和断折的兵刃。
叛军听到了我的马蹄声,纷纷让出一条通路。来到门前,紧跟我身后的伐楼那笼住马头请我下马,腰里塞着一堆战利品在半路迎上我们的副将早已轻声禀报。持国天因为妻子是天帝的乐师,常常携带妻女来到都城。入城之后叛军寻找不到他的下落,以为他已随天帝出逃,走了数十家名门豪族之后,便有人想到事起仓促,他妻女多半来不及和他同行,便想来见识一下名满天界的幹达婆王的美貌。不料刚到门前,势如疯虎的持国天便从里面冲了出来。区区几个士兵如何是他的对手,当下伤的伤,死的死。多亏附近叛军闻声纷纷赶来,不一刻消息传遍全城,大家仗着人多把天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持国天才退了回去。
我从叛军的圈子中央缓缓走近,右手提剑,左手慢慢放在门上。那一霎那间,我和门里的人同时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我飞快地退出一步,一剑劈下。与此同时门里响起一声大喝,厚及三寸的桐木大门裂做十七八块飞上天空。木屑纷飞中,我看见对面一个绝望的眼神一闪而没。我大踏步追了进去,门里一道连绵的血迹向里一直延伸过去。
府门前的叛军高举火把跟着一拥而入。
我在内堂找到了持国天。屋角的灯台上,点燃了两根红烛。持国天以刀杵地,立在亮处等待着我。他的胸脯起伏,微微喘息,右胸上一道口子,鲜血涔涔而下,染红了衣襟。我环视一周,在屋子一侧,一个年纪尚幼的小女孩正在看着我,无视她父亲鲜血淋漓的身影,看着我的目光,平静而又清澈。
她应该是持国天的女儿。但是他并没有把她庇护在自己肋下。持国天身后传来压抑着的啜泣声,我慢慢挪动脚步,转换了个方向,看到屋子最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低着头,哭泣声从垂落的长发缝隙中透将出来。
持国天随着我的脚步转动着身子,竭力挡住他身后的女人。眼神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受伤的野兽。我冷笑起来。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叛军在堂外列开队伍,伐楼那奔进堂来,垂手立在我身后。
我用手指拭着剑上的血痕,说道:“打扰了,持国天王。”
持国天怒视着我,忽然大吼道:“那不是你的剑术,那不是你的剑术!你这个叛徒!”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三只眼睛一起睁了开来。没错,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我吸取了他的生命才得来的力量,这是我犯罪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