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三胜难掩伤悲,“再惜福,遇到兵祸又能怎样?师父不是寿终正寝,是被人给乱刀砍死的!”
“谁杀了他?到底是谁?”祝四霖明显激动起来,浑身颤抖着,似是随时要跟人拼命。
这副模样却看得余三胜大感宽慰,“是一伙乱兵。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个正好都不在他身边,连师父他老人家的最后一面都没人见到。只是后来打听到给他收尸的人说,师父临死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
祝四霖闻言迅速扭过头去,可从念福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潸然泪下的脸。
吸了吸鼻子,祝四霖在衣袖上蹭掉眼泪,又倔强的转过头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反正我已经不是他的徒弟了。当然,他养我教我一场,我死之前,总会去他坟前磕几个头,谢他的大恩。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姓余的,你干嘛来抢我徒弟?”
余三胜见他把话题又扯回来,再看念福一眼,有些不太相信,“她已经拜你为师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念福也很好奇。
“就在十四那天。”祝四霖说得毫不含糊,“她自己点头愿意拜我为师的。”
念福想起来了,忙道,“祝师傅,我说过,我不能改姓……”
从前不可能,当找到沐绍勤之后,就更不可能了。爹都没了,再改姓,那还是个人么?
“这里没你的事,一边呆着去!”祝四霖狠狠瞪了她一眼,望余三胜道,“这个徒弟反正我是收下了,你要想抢,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
“你这又是何必?”余三胜想喜上加喜,“师弟,师父到死都还念着你的名字,足见他老人家并没有真的想把你逐出门墙,只要你到他坟前磕个头,承认当年是你错了,咱们依旧是师兄弟。到时一起收沐姐儿为徒,岂不皆大欢喜?”
“不可能!”祝四霖断然回绝,“当年的事本就不是我错,为什么要我道歉?”
“师弟,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如此倔强?”余三胜忍了几忍,想把话说得委婉些,“你是有天份,这一点,不仅我们几个师兄都承认,连师父也说,咱们师兄弟几人中唯你天分最高。只要不把那天份弄到歪门邪道上,将来噙你成就最大。可你——”
“我怎么了?”祝四霖将他打断,忿然道,“我不过是把师父的做法改进了一下,怎么人人都说我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这世上人有千千万,就有千千万种喜好与口味,为什么非要一板一眼,一菜一味?”
余三胜气急,到底忍不住翻出旧账,“你的做法更好?那为什么当年比试时会输得一败涂地?连腿也给人打断?”
祝四霖瞳仁猛地一缩,沟壑遍布的脸上是那样的不甘忿恨,屈辱与伤痛。
余三胜看得不忍,又温言道,“师弟,你就承认了吧。虽说厨艺需要创新,可你所谓的什么菜只须重形意,不必拘泥格式什么的完全行不通,千百年祖师爷传承下来的做法毕竟有他的道理在。你老是异想天开的什么要用火来激发出食材最本质的味道,虽也有些道理。但绝不是厨艺正道。用来一时的哗众取宠可以。但绝不能长久。看你这样子,这二十年来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你还要再输一次,再给人打断一次腿?”
祝四霖倔强之极,绝不低头,“我当年会输并不是因为我的方法错了,而是我那时身体出了点问题,所以才没能完成那道火树银花。不过——”
他忽地指着念福,“我现在有徒弟了。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徒弟绝对能完成这道菜!到时我会亲自送到师父坟前,让他看看。当年到底是我歪门邪道,还是他顽固不化!”
“你太过分了!”余三胜沉着脸。怒道,“师父都已经走了,你还要他不能入土为安吗?”
“你这么说,是不是心虚?还是说,师父一早就知道他其实是错的,就是不敢承认!”
“尹四霖,你够了!我让着你并不是怕你。你要再这么蛮不讲理,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你想怎么样?想动手打我么?那来呀,你来呀。又不是没被你们打过!”
……
眼看两个加一起一百好几十岁的人是真有干架的意思,念福赶紧一招手,带人上去把两人分开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让他走!”
眼看祝四霖红着眼瞪着余三胜,完全一副仇人表情,念福知道多说无益,赶紧把人把祝四霖拉进里面客厅。这边送余三胜出去。
“余师傅,真对不起,在我家里出了这种事,快消消气,改天我再亲自登门赔不是。”
“不关你的事。”余三胜虽然火大,但理智不失,长吐了一口气,他也心平气和下来,“我们师兄弟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得了的。唉,算了,不提。眼下知道他还活着,我心里也好受些。不过看他那样,估计这些年过得不太好。我这儿有些银两,沐姐儿你先拿去,别说是我给的,照管照管他吧。”
“不用了。”念福要把钱推回去,可余三胜还是使劲塞了来,忽地望着她,露出几分犹豫。
“怎么了?余师傅你有话就直说吧。”
余三胜苦笑了下,“我今天其实真是没脸来的,上回央你做豆腐花,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跟那些贵人打交道。我也是答应你的,可到底还是做不到。”
念福错愕了,“不会吧?又有人要找我麻烦?”
“是平国公夫人。”余三胜也觉头疼无比,“她几次三番打发人来问上回的豆腐花究竟是谁做的,说要是再不说,她就要亲自来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