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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乔进门,坐在外间炕上,就不再往里走了,“姨娘要绣在什么料子上,要怎样的花色?大概跟我说说,我才好画。”
“行,我拿给你看。”姚姨娘从炕上一堆针线活计中扒拉出要给女儿绣鞋面的料子,有些皱巴巴的,但颜色嫩黄,还算好看。
姚姨娘寻出纸笔给她,“我想着小孩儿家,也不必太繁复。倒是绣些活泼有趣的好,上回她从你那儿拿了只兔儿灯。就宝贝得什么似的,不如就绣些这样的东西吧。”
木乔想了想,心里大概有谱了。她时常画首饰,要画些这样的绣花样子是信手拈来,很快就勾出一只小兔子来,“这样可以么?”
“使得。不过这兔子绣在旁边,前面最好还加些花草,这才象大家小姐的模样。你说是不?”姚姨娘一面提出意见,一面从火盆里挟出两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来放进熨斗里。烫着那块鞋面布料。她现在兼做针线房的活,这些东西都得成天备着。
京中大户人家的熨斗,与乡下使用的粗黑笨重的不同,除了针线房用的大熨斗。一般闺阁房中只用那种镂空雕花的轻巧之物。象姚姨娘所用这只前面就形似如意。很是精致。
木乔专心画着图案,浑没注意到,姚姨娘眼中闪动的不怀好意。以及举着熨斗的手在隐隐约约的试探。
窗外的暖阳斜斜的照进屋里,半投在木乔白皙如梨花的小脸上,显出那一层平日几不可见的细密绒毛,令得整张脸平添了几分温度与热力,如同刚刚结出的白桃,有一种粉润的诱人。
姚姨娘有些不忍下手了。可是看看自己住的破屋子,身上穿的烂衣衫。那心中的火就蹭蹭的往上窜。
听说,这丫头要嫁给将军了。听说,这丫头要嫁的将军府里还有爵位。听说,那将军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便是做人继母,也是膝下有子了。
一想到这些,妒恨就犹如毛毛虫一般,大口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这丫头这么好运?而自己却要过得如此悲催,看不见天日?两个孩子和她越来越不亲了,索光弼更是自从出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到她这里来过。便是偶然见到,也说不上三句话。
姚姨娘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她还这么年轻,若是日子一点指望都没有了,她要怎么过下去?
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拜木乔所赐,她就无法保持冷静。若是那日不是这丫头打断了她的话,兴许她已经得到了京城贵妇们的同情,逼得万氏把两个孩子还给她了。
可是木乔的那一番接话,把她所有的希望
全都打断了,也把她整个人打进了地底下。
她怎么也忘不了被逐回娘家时,所渡过的那些日日夜夜。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成天父母望着她就是唉声叹气,姑嫂望着她就是冷嘲热讽,兄弟们倒是不说话,但那冰冷嫌弃的眼神却比言语更加伤人!
可之前他们是怎么说的?每个人都鼓动自己去闹,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要给她助威,可真的等等她事情败了,却个个都来指责埋怨她的不是。
姚姨娘对娘家彻底死心了,侥幸回到索家后,对于又厚着脸皮找上来的家人她破口大骂,极尽挖苦,狠狠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而现在,她不过是再次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又有什么不可以?
瞬间,姚姨娘心中的怨忿占了上风,举起熨斗,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木乔的脸上伸去。
“嗳,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忽地,门帘一掀,是云姨娘进来了。她刚在园子里玩了一圈回来,听房里的小丫头说,姚姨娘把二姑娘请了来,不知在做什么事。云姨娘是个爱占小便宜的,生怕是姚姨娘私下从木乔这里得了什么好处,所以赶紧跑过来看看。
姚姨娘瞧见她来进来了,心中大骇,忽地看木乔也正抬头看向云姨娘,正好是疏忽没有防备的时候,便假意失手,将滚烫的熨斗往中木乔脸上掷去,不管烫到哪里,只要毁了她的一张脸,就断了她这一世的幸福
了!
只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木乔忽地觉得旁边有一股热浪袭来,扭过头时,只见一物抛来。本能的翻起茶几去挡,不觉已经用上了郑小虾曾经教过她的功夫。只听姚姨娘一声惨叫,捂着脸就倒在炕上翻腾滚动,显然极是疼痛。
木乔反倒吃了一惊,待看清落地之物乃是她方才手中拿着的熨斗,空气中还弥漫着皮肉焦糊之味时,心中打个来回,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了。
必然是姚姨娘还记恨自己坏了她的好事。所以今日特意将她诓骗过来,意图加害。如若不是自己侥幸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工夫,恐怕此刻那熨斗就得落在自己脸上了。
“不得了了,死人了,死人了!”木乔还未开口,云姨娘反而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看看门外迅速涌来的丫鬟婆子们,木乔只觉今日那花符算是白挂了。倒霉,当真倒霉之极!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事情?”索光弼一回来就发起了脾气,不管出事的是谁。于他来说,都是家宅不宁。
木乔跪在厅中,貌甚恭顺,“请父亲责罚!”
万氏关了门。沉默不语。等他发完脾气才缓缓道,“是妾身治家无方,不过幸好二姑娘没事。否则,妾身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一句话,就点出所有的厉害关系。姚姨娘脸上落了个疤,脸算毁了,不过这并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木乔没事。
一个不得宠的妾室。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正经小姐的重要性?姚姨娘的脸毁了,总好过木乔的脸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