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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桔却喜孜孜地看着抖开的新衣:“这衣服可真是漂亮,都说三姑娘那里的翠墨针线活儿比晴雯还好,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怕是替三姑娘准备的嫁衣,见姑娘这里没裁够衣服才送来的。”
迎春懊恼:“可不是?怕是三五年才做了这几身,她自个儿用的呢”
绣桔仔细地叠好了新衣:“到时候姑娘再把东西塞回给三姑娘就是了,这些东西带过去再说。要不然,真要被孙家给嫌弃了。咱们家老爷欠下了银子才许的婚,大太太又没有备下什么嫁妆,过去不受气才怪呢幸好三姑娘有手段,还送来这些压着箱底儿,别被这边儿的人瞧见,让大太太搜去就糟了。”
“这是三妹妹给的东西,她就是再眼红,也不好拿的。”迎春摇头。
“那就好。”绣桔拍了拍胸脯,却仍是把衣服和首饰压到底下,上面铺了不少原来的东西才放心。
迎春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唇,随即又暗自叹了口气。司棋去后,邢夫人也没把她的人补齐,陪嫁的四个丫环,竟还只凑了两个,怕是到时候真要闹了笑话。
“二姑娘的婚事怎么没见大动静?”侍书狐疑地问探春,“就算不用咱们这边操心,总有些热闹传出来罢?”
“大太太哪里会上心”探春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太太因不满这头婚事,干脆不闻不问,任他们弄去”
不知名的小鸟落在窗边的梧桐树上,也像冬日的天空一样,满身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很不起眼。
“不会是乌鸦吧?”侍书疑神疑鬼。
“乌鸦是黑色的,你瞧着哪像?”探春知道这时代人多少有些迷信,听到喜鹊叫就高兴,看到乌鸦就认为是晦气,“再说了,就是乌鸦那也没什么,你真当这些鸟儿能预示祸福不成么?”
“总觉得二姑娘的这头婚事有些……”侍书咕哝了一半,又急忙咽下。
探春倒不以为意,只让她把铺子的账册拿来,趁着年前把分店开出来,也好安置被赶出府去的那一干人。
比起贾母大寿和元春归省的场面,迎春的婚事几乎可说是无声无息。只叫了戏班子来奏了喜乐,迎春一早到贾母处拜别。
红红的嫁衣,把她打扮得像是年画里的女主角。可到底还是不同的,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气。
因此,探春觉得她对自己的婚姻大约并没有什么指望。
连史湘云和林黛玉都露出了不忍之色,迎春更是眼眶里盛了泪,只不敢落下。探春握住她的手:“二姐姐,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得高兴才是。”
邢夫人在一旁道:“可不是?要不怎么说大的反不如小的懂事儿呢?瞧你那副脸色,咱们可不兴哭嫁的。”
这话说的……连贾母都忍不住对她侧目。
“三妹妹、四妹妹,我如今要去了……”迎春说着,神色黯然。刚刚硬挤出来的笑容,看起来倒反像是一层没有干透的蜡。
惜春的脸色倒很是平静:“二姐姐,天下本没有什么不散的筵席,今儿你去了,明儿轮着三姐姐,再剩下我,总不能永在一处的。”
“是,还是四妹妹看得开。”探春难得地同意惜春的观点,又叮嘱了两句,“往后你去那边,也别一味儿的好性子,得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不然被人欺负了去。”
听说孙绍祖屋里原来几室偏旁,再加上通房丫环,就是比不上皇帝的后宫,怕也少不了多少。
一时元春派了太监过来,不过是赐了些如意、玉佩之间的小玩意儿。邢夫人大是不满:“到底不是一个爹生的,隔了一层就差了这许多”
探春默然,近两年每逢她的生日,元春赐的东西也比这个丰厚。虽则迎春不算是自家嫡亲的姐妹,就是不赐也算不得失礼。但按理说,元春也不是这么个小气的,又知道迎春跟在贾母身边抚养,也不该就这样寒酸。
正狐疑间,林黛玉也私下里悄问起了她。
“大约是姐姐在宫里有事烦心,那些嫔妃们哪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或者忘了,又或者……竟是不能够”说着,探春自己暗地里担忧。
“听人说皇上如今顶宠的那个是潞妃,还有一个漓昭仪。”史湘云插了一句,“咱们家的大姐姐毕竟年纪大了,她们都只十五六岁,谁不贪图个新鲜况且,她们两家身后也有些背景的,场面撑得比咱们两家还要大些。”
探春知道史家与宫里的几位贵人走得近,这消息怕是真的。因为元春素日待她亲厚,便暗自担起了心事,嘴上却笑道:“大姐今年不过二十来岁,哪里称得上年纪大了”
要换到现代,还是才踏出大学的新鲜人,忙着积累工作经验,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呢可到史湘云的嘴里,仿佛跟七老八十了似的。
“宫里的事……”史湘云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因为明白,所以才会更觉得悲凉。明媚娇艳能几时?终有一朝红颜老,没些手段,在宫里要立足更是艰难。
孙家打发了人过来接亲,迎春纵是不舍也只得动身。临行前,握着探春的手哽咽难语,一半是舍不得姐妹情份,一半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探春看着她的陪嫁丫头,除开绣桔是打小服侍了她的,其他三个竟是新的。一个叫可儿的倒也罢了,长得还算五官清秀。另外两个却看着就有些笨笨的,分明是拿着粗使丫环来充数的。
就算府里今不如昔,也没难成这样吧?探春对邢夫人的行事,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是生生吞了一只苍蝇,又偏是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