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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鸳鸯和琥珀等人哭着替贾母换上寿衣,因是至亲之人,探春和林黛玉也不怕,留在屋里帮忙。
连夜布置了灵堂,贾琏不能理事,只得由贾宝玉去各府发丧。贾环年纪还小,却也主动分担了一部分,兄弟俩倒也把外面的事支腾开了。
王熙凤办妥了秦可卿的丧氏,贾母的后事原该轻车熟路。谁知这一回,王熙凤的手段竟是大不如前,左右地支挪不开。
鸳鸯忍不住对着探春抱怨:“往常看二奶奶办事,多么爽快利落。如今老太太的后事,她倒反掉了轻心起来。往日里,老太太竟是白白地疼她了。”
说罢,便又痛哭失声。
探春虽也不满,但还知道王熙凤的难处。如今官中的银子,被吴新登卷了大半。还有小半也提了出来作日常用度,还剩得一些,被那些奴才卷带着逃走,她倒还真拿不出银子来办事。
她自己揽钱的本事倒高,赵老爷搜去的那一箱,怕是能买下整个贾府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却只为人做了嫁衣裳,如今连地契带银票被搜得一干二净,就是她想要拿出来描补,这会儿也真拿不出来。
叹息了一回,探春还少不得替王熙凤解释:“这倒也怪不得她,蓉大*奶那会子,我们家里正是鼎盛时期,要人有人,要银子有银子,还有什么不好办?只怕市面上没有的,不怕没有银子去买。如今却是什么样儿?咱们家里的银子被卷走了不少,她就是变出三头六臂来,怕也不能够办得。”
鸳鸯默然,又恨道:“她那里的银子素来只进不出,揽了那么一大箱子,到头来还不是没了官?还替咱们家惹来这样的罪名,连老太太都被她气死了”
这可真正是迁怒了。
探春苦笑:“这也罢了,就是再责备,祖母也不能再活转来。老太太的体己,你还拿出一些来给二奶奶去,虽说如今咱们家艰难,可也不能让祖母就这样凄凉地去了。老太太的东西,用在她的后世上,也算是物得其所,想必没人会有意见。”
鸳鸯摇头叹气:“老太太的体己固然是多的,然而除了特留给宝二爷和林姑娘的那一份儿,余者都被他夫妻两个一箱箱地搬进了当铺,几时有赎回来的?如今就是那一份儿,也被太太拿了去,老太太如今哪里还有体己”
探春大惊:“他们竟用了这么些”
贾母的体己是很丰厚的,甚至比官中的银子还要多些。这夫妻俩……
鸳鸯又解释道:“老太太把宝二爷和林姑娘的那一份儿单留着,是一模一样的两份儿。昨儿太太进来,也不听我的解释,就让彩云把箱子搬去了她那里。”
王夫人揽钱的本事,怕也不低。
探春忍不住盘算了一阵,回忆起那箱子里的地契,怕是他们夫妻历年来苦心经营所得,贾母的那些体己银子,并不曾全进了他们的腰包。恐怕,这里面还有王夫人的份儿,忍不住悚然而惊。
“二哥的那份儿倒也罢了,太太总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可林姐姐的那份……”探春忍不住有责备之意。
鸳鸯无语,半晌才道:“主子们要拿,我有什么理由去拦着?何况,这个家本来也是太太作主的,就是大太太晚了一步,还在那儿嘀咕,硬要我再找些出来,倒生似我藏奸的了。”
“罢了,这也怪不得你。你的忠心,从上到下哪一个不明白?”探春叹了口气,“我那里还有些体己,先拿来与你,送去给琏二奶奶。”
鸳鸯吃惊:“这如何使得?那是郡王给你的聘礼,往后你若回不出嫁妆来,岂非一辈子被人指着脊梁骨?就是老太太泉下得知,也要怪我”
探春尴尬,也不能分说这是她生意所得,只得含糊:“总不会太难看了就是,先得让祖母安心落葬。往后的事,再主罢。”
“三姑娘,家里这么些人,竟还是你最有心。老太太她……总算还没有白疼了你,不像琏二奶奶……”
鸳鸯说着说着,又哀哀地哭泣了起来。
探春在一旁陪着掉了不少泪,又懒得见外面的烦心事,干脆坐在灵堂陪着鸳鸯守了好半天,只是怔怔地,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鸳鸯哭得昏天黑地,一抬眼,才发现探春不哭不泣,双眼发直,忍不住大骇:“三姑娘,三姑娘节哀。”
探春回过神来,自嘲地苦笑道:“没有什么,我不过在想些事儿。”
“老太太在世时,总说咱们家日后大富大贵的就是三姑娘,还留了些物件儿给你。不过这会儿不便,等过阵子我拿来与你。”
“祖母给的东西已经够了,我也只想留着做个念想。”探春默然半晌,才淡淡地摇头。她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些钱财,与王夫人反目。
她算是看出来了,王夫人看着是一尊佛似的,其实手段比王熙凤还狠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异族少年
王熙凤得了探春的银子,也只当是南安郡王送来的聘礼,倒忍不住对着平儿道:“咱们家里倒只有她大气”
平儿也道:“可不是?按说她也管了这么久的家,可账目上却一清二楚,竟是没有盘下一丝一毫。只这一点,便是难得之至。”
王熙凤啐道:“你是说我呢”
想到自己费尽了心机手段,揽了大把的银子,还担了重利盘剥的恶名,可历年的积蓄竟荡然无存,也不由得掉下了眼泪:“早知如此,倒真不必当初那样儿。如今老太太的后事这样的艰难,太太她却没肯拿出一两银子来。”
事涉王夫人,平儿不敢再说,只把话头岔了开去:“如今有了三姑娘的这些体己,虽不能大办,也好歹办得体面一些,免得那些奴才在身后说奶奶忘恩负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