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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一只妖,却吃了本该属于神明的供奉……”雪妖的声音不再从耳畔传来,直接出现在巫箬叶的脑海中,说着家仆不能听见的内容,“上天要我,不得好死。”
巫箬叶的唇张开,吐出微弱的气息:“为什么是我女儿?能不能求你,将赐福消除?她不能这么就跟着你一起死了。”
“她夸我好看,我没什么能给她,除了她喜欢的美貌,”雪妖回答着,她还说赐福是不能收回的,“也不是全无办法,若有信徒心甘情愿分走我的死劫,让我拖到自行消散的那一天,幼崽就没事了。”
可是一只雪妖哪里来的信徒呢?乾德帝为她造了那么多的庙宇,人们进去烧香,磕头,祈愿。香火、供奉都给她,唯独没有给她信仰。
雪妖终于在快将巫箬叶变成一个冰雕之前松了手,外面电闪雷鸣,她打开了寝宫的门,狂风挟着雨滴飘进来,她在黑暗中又恢复了那曼妙的人形模样,浑身赤裸,未见一丝一毫的羞耻。
很快有守夜宫女被惊动,见此情景,只觉得莫名敬畏,不敢靠近,着人去禀报乾德帝了。
雪妖等待着,感受着风雨冲刷身躯带来的酣畅淋漓,有小宫女抱着毯子怯生生靠近,劝她蔽体,很快就要跪着挪到身前了。
小宫女若是靠近,她就会看到藏在黑暗中的巫箬叶和巫氏家仆,到时候千言万语都说不清。
终于,雪妖察觉到悬在头顶的沉重死意淡去,她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却知道,自己的死劫已经有人替她应承。
夜尽天明,南枝从床上爬起来,精神好极了,一点也看不出前夜病得快死的样子。
她凑近趴在自己小床边睡着的哥哥,用手去摸魏熙的耳朵。
魏熙醒了,嬷嬷丫鬟们听到声音,一个个都兴高采烈。
“小姐没事了!小姐醒过来了!”
等到天色大亮,集市中心,一具无头尸身被绑在行刑台上,看守的人说此人乃是朝中官员,因诋毁神女,藐视帝王而判死刑。
一颗人头被他们丢出来,怒目圆睁,死相骇人,有人认出这是去年才封了的仁勇校尉孙义,正要去捡,一只眼睛都饿绿了的野狗窜出来,将人头叼走了。
乾德帝不肯松口,一定要等第二封讯报到来才肯放粮,疑心成了他心头盘旋的伥鬼,嘻嘻怪笑着将他与自己的万千子民拉扯得渐行渐远。
“孙校尉莽撞,”从皇宫离开,沈尚书与魏远卿站在一起,两人拧着袖袍中的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眼下要紧的是边关战事,与宫里那位何干?触怒陛下,平白丢了性命。”
“就算莽撞,陛下也不该……”魏远卿收住话头,长叹一声,眉头锁死了,“自北狄人献上雪神女,陛下便一意孤行,行事难以捉摸,只怕往后一发不可收拾,这份荣宠要逼死她。”
若乾德帝仍是以前那样勤政爱民,谁又想为难一个进了宫的女子?此番分明是乾德帝自己将话题重点偏向了雪神女,孙义年轻冲动,没有耐心思前想后,就如那迫不及待咬了钩的鱼儿,他不死谁死?
说对雪神女深情专宠,却还是拿出来做挡箭牌,遮掩自己忌惮臣子的事实。帝王之心,时刻都充满算计,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