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乾德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膝盖道,“朕听闻你府上千金伶俐乖巧,颇得皇后喜爱,贵妃也提起,说她机灵可爱。”
魏远卿沉默地弓着腰,不搭腔。
“……”一阵隐晦的骚动,沈尚书站出来解围,“回陛下,太傅家的幼女确实有几分可爱,老臣见过她几次。可惜了,这孩子体虚,时不时发一场病,魏太傅今日满腹忧愁,也是因为前几天一场暴雨,那孩子高烧不退,险些救不过来了。”
乾德帝的手指点了点,“竟有此事。”
“是,”魏远卿才回过神似的,顺着沈尚书的话往下编,“小女尚在病中,医士说,可能此生都要与汤药为伴了。”
“那倒好说,”乾德帝面不改色,“宫中御医无数,她养在皇贵妃膝下,荣华富贵自是不必多说,御医养着,说不准趁着年龄小就将病根拔出了呢。”
“陛下!”魏远卿如遭雷击,慌忙跪地,高喊道,“臣惶恐!小女实在不堪入眼,顽劣多病,怎敢劳烦娘娘照顾……还请陛下收回圣意!”
沈尚书也跪下求情:“请陛下怜悯魏太傅一片爱子之心,太傅几年前才丧了原配发妻,如今可不好再受生身骨肉分离之痛。”
“嗤——”乾德帝发笑,“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说,算啦,你将女儿送进宫来,给皇贵妃解解闷子,再领回去就是了。”
说白了,还是要拿南枝去哄雪神女开心,若是真有用,这个“领回来”就是遥遥无期了。
但乾德帝已经在表面上做了让步,魏远卿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因此也只能含泪叩首:“臣遵旨。”
回到府上,魏熙和南枝来陪他用膳,南枝坐在凳子上,生疏地用着对她而言难以掌控的筷子。
“父亲,姨母病好些了吗?”魏熙问他。
南枝也看过来,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送进宫哄一个妖物开心,她父亲保护不了妻子,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儿。
这一刻,魏远卿静静地想,不如一家人都死了吧,利落干净地去地府团聚。
“我想守住你的家人——”巫箬叶是这么告诉他的,“阿枝还那么小,她怎么能死呢?”
因为信仰了天道所不容的一只妖,死劫比想象中应验得更快,每一天晚上魏远卿都不敢闭眼,就怕再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变成一座冰雕。
不会说话,不会动,彻底地死去。
“你也是我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啊。”他抓着她的肩膀,怕抓痛了她又怕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他痛苦极了。
“你知道……我有多庆幸泽兰的死吗?我不是你想的正人君子,我有所爱,有所念,我愧疚,但我更庆幸,我多庆幸此生还能与你组成一个家!”
“你宁死也要悔婚,逼我娶巫泽兰,我娶了;你说希望我给她一个妻子该有的一切,名分,孩子,敬重,我样样不曾亏待;你不愿与我扯上关系我就忍着从不主动靠近你!可是你知不知道……”
那时候魏远卿抱着巫箬叶,发出悲恸的,失态的哭嚎:“我从头到尾,爱的是你,想要的是你,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对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