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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父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南枝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震惊之余他也认真思虑了,而后担忧道:“程邺不过无名小卒,能不能见到将军都是一回事,就算侥幸遇见,将军哪能凭他几句话就派兵遣将……”
“萧家世代忠臣良将,自老将军那一代已经将全家都驻扎在了西北,一直都是我大晟脊梁,深受百姓爱戴。我相信这样的一家人,不会因为程邺的身份就轻视他带来的消息的。”
程父有点被说服了,进了家门,他慢慢靠着桌子坐下,看向南枝的目光带了点感叹:“……以前你娘与我说起过,阿枝看着像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女儿,如今看来,确实如此,眼界非常人所能及。”
南枝低着头,双手因为常年浣纱泡得有些关节红肿,只有天生白皙细腻的肌肤能够窥见以前一点“高门大户”的影子。
刚才那些话如此顺畅流利地说出来,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她在哥哥书案底下摆弄布偶的时候,将父亲与哥哥交谈的话记得那么清楚,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还能派上用场。
“我父亲他,以前也是个白身人,后来……也不是高门大户了,”南枝慢慢道,她打起精神,“我为程邺备些干粮,他回来后还请爹劝他去军营。”
劝说程邺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先看了程父的伤势,然后回到房间,一把抱住了南枝。
他长得高,臂膀宽阔,可以把南枝藏在怀里。
“是我不好,今日你受惊,我却不在你身边。”他懊恼道。
南枝的下巴够不到他的肩膀,他就把人托抱起来,非要南枝和他脸贴脸,双手无助地放在他脖子和肩膀上。
“我没事,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有个北狄人看她的眼神下流露骨,令人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爹应该跟你说了要去西北大营的事。”
程邺抱着人回到炕上,仍旧不撒手,南枝只好继续窝在他怀里,她绞尽脑汁地回忆魏远卿曾经跟魏熙提到过的关于萧家的更多消息,试图为程邺此行提供更多便利。
“萧家老将军是个好人,他的两个儿子也都不是眼高于顶的,但是传话的人不一定,所以你最好冒昧求见,亲自将消息递到萧家人手中……”
程邺应了,抓住南枝的手捏一捏:“放心,我都记下了。”
“那就没什么了……”南枝与他对视着,另一只手整理程邺跑乱的头发,虽然这主意是她建议的,却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其中变数不可预知,她其实很怕,“你,若是一个月后你还没回来,我就将爹托付给村医,然后亲自去西北大营找人……”
手心突然被放在胸膛上,她能感受到程邺炙热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他说:“别去,我一定回来。”
程邺凑近了,要南枝看着自己,他的眼神温柔沉静,单手抚着南枝的脸,恋恋不舍地:“魏家流放之地就在西北,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你……阿枝,对不起,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为你的家人平反。”
南枝呐呐道:“……那是些旧事了。”
紧接着她紧张起来,她攥住程邺的衣领,急切道:“我不要你替我平反,你不许参军,不要上战场,你根本不知道平民百姓要靠军功加官进爵需要付出多大代价!你传完话就回来,立刻回来听到没有!”
程邺抱住她安抚:“好好好,我不参军,爹和你还在这里,我也不敢跑到战场上去送死啊。”
南枝盯了他一会儿,确定他没阳奉阴违的意思,才撒了手,只是仍旧心中不痛快,于是低声威胁他:“你要参军,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才不等你,另找他人嫁了,将爹一个老人孤零零抛下无人照顾。”
后腰一紧,程邺勒住她,黑着脸咬牙切齿:“不许,不许有这样的想法,你说了死也要在奈何桥等我的,咱们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是,只有我们俩,没有别的阿猫阿狗。”
南枝吃痛,拍他的胳膊,“那是你逼我……在床榻上的戏言!人死如灯灭,谁知有没有奈何桥,一句没凭没证的玩笑话……快放开,你也该出发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程父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扛着儿媳的程邺,他大步流星的,包袱撇在门口,院门也没关就出去了。
“……”大晚上的他不尽早赶路,这又是在闹什么。
程邺将南枝扛到了村里破落简陋的一座月老庙,茅草搭的,房顶破了个大洞,月光从那个洞里倾泻而下,将披着劣质红布的月老石像映得如同一尊鬼石。
“天地为凭,月老作证,我程邺就要与魏南枝在一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程邺带着南枝在蒲团上跪下,他二话不说就磕了三个响头。
南枝“哎”一声,双手搭在腿上,没拿捏准自己要不要磕头,因为她觉得其实月老也管不了多少姻缘的,就像她的养母,以前也来这里求过,还不是早早守了寡。
程邺这会儿却不管不顾,他磕完了头,将南枝拉过来,一口咬在她唇上,鲜血的味道弥漫开,却不止是她的,这家伙早就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被迫进行了一个充满鲜血味道的吻,南枝推也推不开,没了力气的时候被程邺压下去给月老磕头。
“你这个疯子!”南枝骂他,唇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又红又肿,明天白天如何见人?
程邺被她锤了两下,笑得畅快:“鲜血为祭,月老估计没受过这么污浊的供奉,总得探头看看人间吧?这下总不是无凭无证了。”
“魏南枝,有神为证,你永远都是我程邺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