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无限感慨的看了看冷清的病房,三五人群在阳台喝酒闲聊,却不见一向准时的黎华和王瑞恩的身影。
“别瞧了,他们都没有来。”黎湘离像是洞察一切的说道。
“黎导,你别多想,也许是他们在赶别的通告。”方若绮如此的欺骗着黎湘离也欺骗着自己,就在今早,黎华还歪着头问自己要不要去打保龄球,王瑞恩还在留言箱中邀请她去潜水。
几乎就是从那时开始,方若绮就已经预料到此时的结局。
“他们不会来了。”黎湘离握住方若绮的手说,“不要怪他们。”
方若绮轻轻摇摇头,“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他们。”
是啊,有什么资格,我从不是他们什么人。从头到尾。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你,你这么倔强,就像当年的钟湘一样。”
黎湘离微笑着说,“不肯向世俗低头,非要分个是非黑白,非要一人扛起那么重的担子,非要和全演艺圈的人做对。”
方若绮抬起头,“这才是我所尊敬的钟湘,这才是人们无法忘怀的钟湘。这才是黎导您想要重现的钟湘。”
“可是,电影的结尾是悲剧的,她走了,她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我这把老骨头至今时今日,才敢放下一切来记录她人生那么短暂的一段。”
“她不是为情而走的吗?我想,她是幸福的。”
“离钟湘最近的你,也许该知道故事真正的结局,钟湘没有走,她这样一个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女人,怎么会轻易地放下她的责任一走了之?所谓淡出演艺圈相夫教子,不过是一个搪塞媒体的谎言。”黎湘离摩挲着方若绮的手,“她死了。”
她死了。
方若绮一时语塞。
眸子中倒映着黎导风烛残年的影,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她死了。
“她死了?”
“死的并不光彩,因为毒瘾发作自杀而终。”黎湘离看着方若绮,“她也是个凡人,凡人总会犯错误,她也犯过错误,就是不甘于受人摆布,不甘于向这个世界低头。所以,孩子,我不希望你走她的老路。”
方若绮还想问什么,却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远如钟湘,近如自己,不都是走到了最高的荣耀处,却仍就被枷锁牢牢绑住。
钱,性,毒品,政治。
无非如此。
“黎导,知道她葬在什么地方了吗?我想去拜祭一下。”良久,方若绮只能说出如此一句。
“她其实一直都在离你不远的地方。艺培偏翼的音乐教室的地基下面,就是她沉睡的地方。”
方若绮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一瞬间笑了。
故事兜兜转转,一切回到原点。
那天下午照常去艺培上课,课结束后方若绮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匆匆离开,反而是拉上了关古威,说,“阿威,我们去看望一下无名老师吧。”
关古威愣了片刻,方才展露出微笑,“大姐,我还以为,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原谅老师了。”
“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又谈何原谅。”方若绮直到此时才能明白那个总是沉默的男人最初的良苦用心。“若真是说到原谅,该祈求原谅的,或许是我。”
偏翼的音乐教室是她一直以来的禁区,那里有生疤的回忆,浮动着暗黑色的血,轻轻触碰都会裂开无数毛细血管,如同龟裂的大地,吸干她最后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