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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别这样!”闵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往旁边直躲,“我不是医生,你求我没用!”
那人根本不听,只顾砰砰地磕头,白色大理石砖的地面上,已出现了斑驳的血迹。闵慧想拉他起来,拉了几下拉不动。仓皇中一抬头,看见护士带着一名保安快步跑了过来。只听那护士低声喝道:“张永根,你怎么又来啦?这是住院区,住的都是重病号。快走吧,别在这捣乱,影响病人休息!”
“求求你,救救孩子!我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他妈跟别人跑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养大,就这一根独苗,行行好,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张永根不停地磕头,护士叹了一声,向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将他强行地拉进了电梯。
闵慧掏出纸巾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轻声问道:“他儿子究竟得了什么病啊,咱们医院都不接?”
“肾脏恶性肿瘤。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而且多处转移。他带着孩子四处求医,附近的医院都跑遍了,大家都不接。不是不肯救人,而是手术的风险特别大,进去了很难活着出来。唉,如果能帮谁不愿意帮啊,孩子那么小,也是挺可怜的。”
“他应该能理解吧?”
“不理解,也不懂!怎么解释都没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周医生以前做过这方面的手术,有成功的案例,就找过来了。已经缠了我们一个礼拜了。周医生把病人的资料都看了,说手术太危险,也没什么效果,不建议手术。他就是不听,天天过来求他。我们都说了,周医生自己的妻子还病着呢,这段时间也没心情手术,让他求别人去,他就是不走……真的,好话说尽了,一点儿办法没有。为了这事我们这层楼的科室还发起了捐助,周医生自己也捐了不少呢。”
同样有个生病的儿子,这种心情闵慧太了解了,命运敌不过顽疾,她只能深深地叹息。
推门进去时,紫珠正戴着耳机听音乐,见到她高兴地“嗨”了一声。她今天脸上很有些血色,精神也好,两人聊了半个小时,紫珠忽然说:“对了闵慧,我想求你一件事。听说辛旗的家在美国?”
“对。”
“他经常回去?”
“他家在纽约,bbg的总部也在纽约,他经常回去,基本上一两个月就要飞一次。”
“我想请他帮我带两双鞋。”
闵慧的心猛地一沉,以为她想置办寿衣。母亲去世前知道闵慧没弄过这些事,特地提前买好了一套,偷偷地放在包里,临终前才告诉她,还说她给自己买了一双很软的鞋子,让闵慧帮她试一下合不合脚。
她傻傻地拿出来给妈妈试,再回头时,妈妈就失去了意识,再也没醒过来,当天晚上就过世了。
“啊?”闵慧故作惊讶笑了,“有什么鞋这里买不到啊?跟你说,殷旭开了个鞋店你知道不?想买什么鞋找他去,还能给咱们一个大折扣呢。”
“下个月如稷过生日,我在想,送什么礼物好呢?那天麻醉科的李医生过来说,他在美国培训时见过一种牌子的鞋特别适合手术医生,叫dansko,是专门为医护人员设计的,可以让你长时间站着不觉得累。”
“是吗?我第一次听说。”
闵慧暗自叫了声“惭愧”,自己跟周如稷生活了好几年从来没关心过他穿什么样的鞋子,倒是经常听他抱怨站久了会累,殷旭给他推荐过一种气垫跑鞋,成了他手术的必备品。
“他足弓高嘛,站的时候重量都压在前脚掌和后脚跟上,一个手术下来,经常要站五六个小时,年轻的时候还好,现在就老是说腰酸背疼。我听说这种鞋在脚掌上特意做了支撑,美国医院里好多手术医生都穿它。你让辛旗帮我带两双好不好?九号码,白色、黑色都行。不着急,生日前能拿到就好。”
闵慧赶紧答应下来:“没问题,我去跟他说,如果这个月他不回去,就让那边的朋友帮你买了快递过来。”
“那就拜托了,谢谢你!”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满意足地笑了:“不要告诉如稷,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好的。”
紫珠的脸上有种难得的红润,她本来就美,即便是苍白消瘦也比寻常的病人要好看几分。周如稷说,病重的她对声音特别敏感,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只要发出一丁点儿的电流声,她就难以入睡。为了让她有一种在家的感觉,如稷特地从家里拿来了她最喜欢的蒂凡尼台灯,墙上也挂了她喜欢的油画,就连毯子、被子、枕头也用的家里的。化疗导致她的眉毛和睫毛都掉光了,整张脸光滑得好像一个未完成的泥塑,但轮廓还是美的,在蒂凡尼台灯五彩玻璃的辉映下,美得好像一张克里姆特的油画。
次日上午,为了避免在机场上碰到程启让,闵慧故意拖到起飞前四十分钟才check。心想,按照公司的规定,她坐经济舱,他坐公务舱,从滨城飞北京这两个小时是不必跟这人打交道的。
没想到进了机舱才发现程启让居然是她同座,她靠窗,他靠走道,闵慧一进一出,必须要他起身让位。
whattheheck?
闵慧东张西望,想在别处找个空座,目光所及,全部满员。
一位空乘见她手拿着行李箱,半天不落座,走过来问道:“小姐,需要帮忙吗?”
闵慧立即说:“我想升个舱,可以吗?”
“抱歉,商务舱满员了。”空乘微笑道,“飞机快起飞了,您还是先坐下吧。”
闵慧只得塞好行李,坐到程启让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