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走到门边,突然转过身,看着茫然无措的他,说:“我不告诉我爸,你也别告诉你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她看到他喉结动了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还是赤着身体,坐姿犹如孩子,有一点害怕失去的脆弱。她感觉内心最敏感处传过细微的悸动,这悸动有着最原始的母性,差点让她说出软话。但她克制住了,迅速转过身。
“宁宁,别恨我,好不好?”他的声音在门响的时候追出来。
28、4
潘宁连着好几天失眠了,晚上是她最难挨的时候,她的大脑皮层被唐末牢牢占据着。她刀刻火灼地想着他,准确地说是想那个早上,既羞耻又激越,既抗拒又动荡,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不认识了,那样无聊,那样八卦,那样鬼祟,那样招她骂。
但她不得不承认,各种情绪就算沸腾如麻辣火锅,当中也没有憎恨这一味调料。
她觉得自己有点害怕见他了。这种状态近似青春期她被伙伴们取笑成他媳妇时。她那样忐忑,那样羞耻,但未必不偷偷琢磨着媳妇的真正含义。
那次后,唐末还是会时不时来她家转一圈,眼睛很明显地在找她,她尽量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实在躲不过就耷拉脑袋不看他。落在他眼里,大概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吧。她需要给他这样的印象,让他少来烦她。
她数着回程的日期,浪费着离开前心绪不宁的日子。为了尽量少见到他,她一反常态,经常出去访亲问友。去的最勤的要算是小潮那里。
小潮是她上大学后唯一保持联系的高中同学。这对往日的情敌因为共同的失去而情投意合惺惺相惜。
“你还不打算交男朋友吗?再这么熬下去,身体也受不了啊。”小潮结婚后,说出的话总是生冷不忌。她靠一对胸器征服了一家企业的老总。现在,俨然一副贵妇人的派头,做做美容搞搞园艺,穿一身名牌约人在五星级酒店喝个下午茶,所谓的事业就是用老公的钱做慈善。这样的生活,读书的时候引以为耻,现在人人称羡。这是个物质至上的社会。
“话又说回来,你还是处女吧,处女没有生理问题,只有心理问题。”小潮眼睛闪烁了下,凑向她,“跟你说件事。我打赌我见到了他。”
“谁?”
“易慕远。”小潮煞有介事地吐出那三个字,而后观看了下潘宁的反应,“宁宁,你别不信,我打赌一定是他,就开着车,从宁远集团前面的广场出来,我正好过去,擦车而过时,我们对望了一眼……不会认错的,虽然隔了那么多年,可他那个气质别人模仿不来。因为这个意外,我激动了好几天,可问了好多同学,没人知道他在G市,更没人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想,你看错了。”潘宁垂着头,手里*着一张餐巾纸,对折,再对折,直到成为一个小小的豆腐块。没有人像她那样知道*——他极有可能遇害。她自然希望他平安,但这些年,她对他一直用的是缅怀的方式。
“哎呀,你怎么不信呢?绝对是真的。可惜我当时脑子不好使,要追上去叫住他就好了,记下车牌号也行啊。”小潮喝了口养颜茶,晃着脑袋唏嘘道,“真想不到他母亲是贩毒的,牵连他都不能参加高考,不然北大清华还不由他挑。不过看他上次的着装,也算是成功人士,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吧。我只是纳闷,他来G市怎么也不联系你,你可是一直在等他。”
潘宁并非在等他,只是无法拔掉心中那根刺。当然,这些她是没法跟小潮说的。同学们并不知道慕远失踪的真相,只有她知道自己难逃其咎。所以,她认为即便慕远如小潮所说在G市,恐怕也不会来找她。她呢?如果确凿知道他在哪里,会义无反顾地去求他宽恕吗?大概也不会。他们两个人,恐怕只能令对方走出自己的生命。有个念想已经是对往日最好的交代。
潘宁抽了抽鼻子,听到自己无比幽远地说:“他能活得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我跟他不可能了。”
小潮一个怔忡,紧接着又笑了,“也是,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过,我个人觉得,做不了情人,也是朋友吗,见见面也无妨的。要找到他也不算难。”小潮热络地说,“他是从宁远出来的,或许跟宁远公司有业务关系。你爸不是海关的吗,他们做进出口的,跟海关熟着呢。宁宁,我有个预感,你们还是会见面的。其实,见慕远第一面,我就觉得他是那种坚忍不拔的人,对情感也是一样的,爱上谁,就会一条道走到黑。他离开你一定有难言之隐的。”
确实有的。潘宁在心里说,是我欺骗了他。
又在乱糟糟的苦闷状态中挺了几天,潘宁实在呆不住了,打算提前走,这日,正要去买票,被甄晓慧叫住,“宁宁,小唐过几天要出差,你能不能陪他去挑些衣服什么的。本来是我这个当妈的该做的,但是,现在年轻人的时尚我又不懂,只怕我买的东西他嫌老土。”
“呃……”潘宁想说影子呢,偏偏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甄晓慧连忙道:“就这么定了,下午,我让小唐来接你。”
中午的时候,唐末过来了,潘宁呆在自己房间没有出去,听得甄晓慧在外头说:“要不你跟宁宁出去吃吧。钱带够没有?我再给你支援点……”
唐末敲了下她的房门,她心如擂鼓。但没等她答复,他就自顾推门进来了。
这是那次后,他们第一次单独见。潘宁觉得有点别扭,也不看他,嗡声说:“你出去吧,我换下衣服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