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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我,我们离婚。”潘宁又恢复凜然不可侵犯之姿。
去你妈的。唐末翻过身,把她摁在水里。
潘宁呛了,像个落水儿童,惶急地挥着手:“唐末,你的儿子,你想谋杀吗?”
“你又不爱他,某人回来,你扔了他就走,生下来干什么呀?结婚第一天就想离婚,这婚姻还有没有必要维持。”他抵住她的肩,号叫—声,长驱直入。
潘宁疼得要死,咬牙切齿骂:“王八蛋,孩子丢了最好,以为谁稀罕啊,滚开,你他妈滚开啊……”
骂着骂着,抽抽喧噎哭了起来。她—哭,唐末跟着软了。他心里堵得慌,明明对她一片爱意,明明只想对她好,怎么就能扭曲到这种地步?
“我错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拉起来,用毛巾裹住她。她推他,“我要回家。你都不要他,我干吗要?我去医院做了好了。”
“我要。我真的要。刚刚疯了。我不好,不该说乱七八糟的话,不该惹你生气。别生气,不然孩子要有意见了。原谅我?姐姐,小生是一片闲情,爱煞你了,可怜小生则个?”
“你放开我啊……要流产怎么办,你个王八蛋……”她捶着他,渐渐无力。
“书上说三个月后可以的。不会有事的,我以后不敢了。”他抱住她,叹了口气。他是那么爱她,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跟她斗个两败俱伤?就为了索取那一点点重视和尊严吗?
3
安永缉捕到了六指,六指供出谢福成,谢福成躲到贵州,一个月后被警方抓获。G市开展轰轰烈烈的打黑行动。
与此同时,唐末将自己对宁远的观察、思考、怀疑写成材料,并附上徐曼当年给的毒品销售网络图和齐泰龙给的宁远走私车销售凭证一起寄给G市海关丁贵根关长。
在准备这么做前,他打电话给潘时人,说要跟他谈一谈。潘时人不推辞,说:“我定时间、地点,你有勇气赴会吗?”
“当然。”
潘时人大笑:“好,夜里10点,老地方。”
老地方就是那个野码头。如果要消灭个把人,真是太轻松不过。不过,唐末估计潘时人不会蠢到那么做。
当夜,他还是开旧摩托车去。结婚后,潘宁送了辆新的摩托给他,样子很跩,也环保。但他却是个恋旧的人,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出行,还是开那辆黑烟滚滚的旧车。他觉得自己是用惯了那辆车,那辆车也习惯了他,多日不见,彼此就想得慌。
唐末到时,潘时人己经在了负手望向苍茫的海。
海浪依旧沉郁,一波一波,无休无止,提醒着宇宙的浩大与人世的渺小。
这夜无月,天空像倾翻了墨水瓶,流出层层叠叠的黑。而唐末相信,黑夜总是暂时,黎明必将到来。
“小唐,每次看到海,我就想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短促。”潘时人没回头,却知道他到了,“像我,年届六十,一转眼大势已去。过去种种,都成了雪泥鸿爪。”
“那就在走之前跟不法分子沆瀣一气?把前半生的清誉葬送?”
“你有什么证据吗?”潘时人转过身朝他微笑,唐末觉得这笑容跟潘宁真的很像。
“小唐,其实我很欣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不是你有多聪明多胆大,而是你正直,无私。聪明人很多,但无私的不多。聪明人如果没有一颗无私的心,就会去计较自己的得失,那么他就要明哲保身,甚至随波逐流,只有心底无私才会无欲则刚,才能压住邪恶,才是我们社会需要的光源。我知道你暗地里在做一些事情,只要你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尽可以坦然去做。我潘时人可以接受考验。”
唐末无法相信说出这番话的人是个腐败分子,他是在向他暗示什么吗?
“当然,要做英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因为你触犯了别人的利益。犯罪分子有什么可怕?不可怕,可怕的是与他们结成利益同盟的人。那些人有权力,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当你连命都未必能保全的时候,你还敢去坚持自己的信念?你会不会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什么都难?反正现在风气很坏,要说责任也轮不到你头上。”
“潘局,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唐末磕磕绊绊地说,“你是想说,你迫于压力不得不那么做?宁远的水那么深,竟至于要给你施压?”
潘时人微笑不言。海风簌敕地吹,将他的白发翻飞了起来。他也的确是到退休的人了,眼圈肿大,皱纹深刻,但身板依旧挺直,笑容坦坦荡荡。唐末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但他调查到的证据却容不得他不信。
他掏出一张复印凭据,说:“你看看?是不是你签的字?宁远为什么要给你18万?”
“不是给我个人的,是他们资助一个公益项目,我不过做了个中间人。”
“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降低廉政风险,搞掩耳盗铃那套。我还听说宁远在湿地公园给你拿了套别墅,背山面水天然氧吧,足有300平方米,而且里头保姆司机看门狗一应俱全,给你配的车是奔驰S级。人家体恤你,没给你办房本,只说是租给你的,可是也从没问你要过租金。”
“你见我哪天去住过吗?”
“宁远还给妈送了一套美容卡,价值5万。妈没要,退回去了。但我得问,宁远凭什么要送妈东西?潘局,现在社会上传你跟宁远的事传得很邪乎,你也不想背着个骂名退下吧。潘局,我很纳闷,你真的那么缺钱吗?如果不是为钱而是另有隐衷,我希望能够为你分担。你不仅是我领导,还是我继父、岳父,我不想对你动手。”